六月初下了一场雨,之后气温就开始持续居高不下。我很想给多宁发一条信息,但自从五一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我常常看着她的头像默默发呆,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发送键。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难受,我迫切需要一个人来倾听我的内心。但我翻遍了好友通讯录也找不着一个合适的对象。我唯一一个好哥们去了部队参军,把他最好的青春奉献给了国家。剩下的一些人都是泛泛之交,并非不能说上话,只是不太适合交心。
思来想去我只好给葛飞凡打了电话,他跟我的生活交集没有那么密切,我也不用有太多顾虑。电话打了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响了好几声才通。葛飞凡似乎是刚醒,我问他晚上能不能出来吃饭,他说晚上不行还要上班,不过周日中午可以。
周日我和葛非常约在了公司附近的饭馆,一个月没见这小子富态了不少,脸上的肉都变多了。
“小日子挺滋润啊,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没有没有,就是白天光睡觉了,所以胖的有点快。”
葛飞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我不识牌子,但能感觉出来这块表价格不菲。葛飞凡发觉我在看他的手腕,立刻把表褪进了袖子里。
“你把表藏起来干什么?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我的表太便宜了,怕你们笑话。”
“得了吧,说瞎话都不会打草稿。这么热的天还穿衬衫,你也不嫌热。”我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最好不要去刨根问底。
“这不是保持形象吗。你点菜吧易哥,这顿我请客。一直都想请你,结果我总也起不来。”
“你下顿再请我吧。我今天找你是有事问你,你也给我解解惑,我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跟块石头似的。”
“你心里有事啊?那咱们得喝点酒了。”
我点了四个菜。葛飞凡张嘴就跟服务员要一箱啤酒,我连忙给他拦住。最后我俩像划价似的把一箱啤酒划成了四瓶。葛飞凡还直嘟囔,说四瓶都不够让他上一回厕所的。
菜上齐之后我们先碰了个杯。葛飞凡问我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我看着啤酒瓶里不断上升的泡沫,轻轻叹了口气。
“兄弟,你说因为物质条件不好就拒绝爱情,是不是很愚蠢的行为。”
“那肯定是相当愚蠢,谈恋爱是一种本能啊,有钱没钱你都得谈。”
“如果是结婚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现在女孩都要房要车,有的还要本地户口。这个真不好说,没钱你真结不了。我说易哥,这人不会是你吧?”
我看着葛飞凡不说话,他立刻就明白了。
“你…你物质条件不好?我觉得你说不上有钱,但肯定也不是那种穷到结不起婚的人啊。你肯定有房子吧。”
“没有,我跟父母住一块。我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就得贷款去买。”
“那你就贷款呗,跟你女朋友两个人一起还。能一起艰苦奋斗也是个挺幸福的事啊。我想找人跟我一起人家还不愿意呢。哎易哥,嫂子好看吗?能让我瞅瞅不?”
“滚犊子,再胡说八道我削你!”
“错了错了,我不说了。”
“我不愿意为了一套房去背一辈子贷款,也不想拉我喜欢的人和我一起承担这种压力。我的想法就是有钱有能力了,能背负的起一个家庭了,就结婚。如果没有,就绝不结婚。”
“哥,我说句心里话,你这种想法在我老家那就是混账想法。要照你那么说,爱情不就成了只有小部分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了?天底下没钱也过的很好的家庭有那么多,怎么你就只能看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呢?”
“因为那就是一个事实。你能一辈子都租房住吗?你能忍受只为了晚上多加个煎蛋,就步行好几公里去省下那几块钱的交通费吗?你能忍受买外卖只能买最便宜的而不能买你最喜欢吃的,即便它们只差了两三块钱吗!我知道你能,因为你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但你能让你的女人也跟着你一块过这种日子吗?你忍心吗?”
葛飞凡没说话。他倒满酒举起了杯,我跟他碰了一下杯,酒被撞的洒在了桌面上。
“哥,你先别激动。你说的话我都认同,穷确实挺糟心。另外你也挺会找人的,因为你说的那些行为我全都有,但我真没觉得生活有多惨。而且我觉得你好像有一点极端,你似乎总是爱把事情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
“这就是我下面想说的,一个人过怎么着都不会太难捱,但两个人就绝对不行。因为穷,”
我把酒杯重重放下,“会转变成怨恨。”
“是,是的,是这样。”葛飞凡不住的点头,“我没钱的时候也会怨恨我爸,怨恨他为什么年轻的时候不去拼一拼,好带给我一个富裕的环境。可是,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种怨恨,甚至说不上是一种怨恨。我现在更希望我能有钱,然后去给他,去给这个老头,一个幸福的晚年。其实我觉得怨恨,有时也能成为一种动力。嗯,怎么说呢,主要还是取决于个人想法吧。”
“可能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爱往悲观那一面去想。你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满脑子全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场景。”
“不不不易哥,你不能把这个锅全甩到穷身上。两个人既然结婚了,那肯定是想把日子一起过好,不然也不能走到一块儿。但有的男人浑浑噩噩不求上进,有的女人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这两端哪端出了毛病婚姻都不会幸福。所以人才是导致百事哀的原因,穷还得往后排。”
“我懂你意思,所以我才会说没能力就不要去结婚。”
“可你是没能力的人吗哥?你本地户口,工作稳定,父母也能给你坚实的支撑。你忧虑的那些事全都来自于你的想象,你难道是在害怕自己吗?”
“我不是在害怕自己,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觉得我现在活的还可以是因为我没有大的开销,没有不良嗜好。换句话说我是会攒钱,不是会挣钱。父母确实能给我很大帮助,可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是结一场婚,买一套房就能掏空全部积蓄的那种最普通的工薪阶层。我要结婚就必须去吸父母的血,用他们的安稳来换我的幸福,把原来波澜不惊的生活分裂成两种紧紧巴巴的日子,接着我所担心的那些问题就会接踵而来,房贷,车贷,父母的身体健康,窘迫的日常开销,各种各样的还款日期。生活的压力会把四个人压的喘不过气。我不是说不结婚就可以逃避这种压力,而是你已经知道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了,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再去结婚呢?”
“那怎么做才叫做好准备?你想给别人一个好日子,那这个好要多好才能算好?你自己想过标准吗?”
“想过,我自己能买的起房,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那天下的男人都做光棍得了。“葛飞凡白了我一眼,”现在自己买的起房的有几个?物质不好也幸福的家庭不在少数,你怎么就不往乐观的地方想呢?”
“那你怎么不想想物质不好经的起几个风浪?一场大病就能让你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