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到了,姐姐刘芬非常想家,毕竟才13岁,第一次单独出门,她顾不了车费钱,还是从县城回来了。刘八百一个月没见姐姐,亲热得有说不完的话,忙着问城里面的所见所闻。
崎山县的天气,过完国庆节天气要变凉了,张贵花很担心女儿冷着,去镇上给女儿买了一件滑雪衫,给刘八百买了双解放牌胶鞋,还买了两尺蓝色的卡机布,把他姐姐的穿小的棉袄用布蒙上一层,张贵花心灵手巧,蒙上布后看上去和新的一样。
刘八百穿上再也不别扭,但他同学朱波穿的是儿童款军大衣,看上去帅气威武上档次,刘八百同样渴望穿一件那样的大衣。
朱波是大沟镇兽防站的兽医朱八康的儿子,家住八里沟村,八里沟村东头最好的那幢二层红砖房就是他家的。
朱八康除了当兽医还是八里沟村的敲猪匠,敲猪匠就是专门阉割猪的生殖器的师傅,所以家里经济条件好。传言朱八康懂很多法术,最常用的是止血大法,他阉完猪以后,提起小猪右后脚,念到“太阳出来一滴油,手持金鞭倒起流,三声喝令长流水,一止红门血不流……”。
然后嘴里喝一口白酒,一口喷到小猪的伤口上,小猪就不叫了,血也不流了,据说伤口很快就会痊愈。
朱八康还有一种法力叫“千斤榨”,据说有一次,朱八康一个人阉割了一头公牛,朱八康走进牛篷,端了一碗酒,右手成剑指在碗里划着圈,对着硕大公牛转三圈,口里念着:
“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给你上起千斤法,榨你头,榨你腰,轧你血水顺河漂,抬不起头,撑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烧,千人抬不起,万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用的是干斤榨我用的是五雷掌,五匹泰山来压、来压、来压……”
念完一巴掌拍在牛背山,大公牛纹丝不动。阉割完牛的生殖器,朱八康又用同样的方法念咒语“奉请九牛祖师来造起,阴九牛、阳九牛、快快起,若不起九牛来造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完,一巴掌拍在牛背上,牛又活了起来。
据说千斤榨是一种治人之法,可制人于死地,也可用于各种动物。有人把千斤榨称为定身法,说千斤榨使上后,有千斤以上重量,众多人也抬不起来,给人使上后,有千斤的压迫感,使人不能动,时间短者可患病,时间长者可要命。所以朱八康是八里沟村的地头蛇,称王称霸,无人敢惹。
朱波从小吃得好穿得好,长得牛高马大,性格要强,经常欺负人,基本上在班上可称孩子王,高年级的同学也得给他面子。有一次高年级的同学跟他玩,扭着他的耳朵做着开摩托车的姿势,嘴里发出马迖的“呜呜呜”声,朱八康路过看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硬是上来狠狠的扯了这个同学的耳朵,这同学的耳朵一下就变得又红又肿。还威胁说,“下次敢欺负我波儿,老子就收拾你”,然后恶狠狠地扬长而去。
其实他们只是做游戏玩而已,要是真正闹矛盾欺负朱波还得了,八里沟村,谁不怕朱八康的“千斤榨”,虽然从来也没有人真正看见使用过,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要命的。
朱波不但有一个双肩背书包,还有一个塑胶篮球,天不下雨,他就会背着篮球来学校玩,下午放学后,就会约上几个小朋友玩篮球。朱八百也想玩,他和朱波关系走得不近,也没有好的零食和玩具交换,他总是在边上观看,时不时的说“我也来一次可以吗?”可没有人理他。
他又问朱河权,朱河权是他同桌,关系很好,朱河权说,球是朱波的,要朱波同意才行,然后就没了下文。偶尔有的同学因事提前走了,本来三打三或二打二的,差一个人时刘八百就可顶上。尽管在玩的时候别人嫌弃他球技差长得矮,基本不传球给他,如果他抓到球就立马传给别人,准确的说他就是个捡球的,他依然玩得很开心。
同桌朱河权是朱波的朋友,也是朱波的邻居,他们经常在一起玩球。周六下午不上课,朱波要去镇上朱八康工作的兽防站玩,朱河权就借了朱波的篮球叫刘八百一起玩,朱八百非常开心,提前就跟母亲张贵花请了假。说好的玩到下午四点,还是玩到天黑才回家,毕竟平时没有机会两个人单独打篮球。
打完球回家时,教室门已锁,他们按朱波要求将篮球从门上面的窗口丢进教室就行了,他哪里知道这是一场大祸的开始。
下周一早上,刚到教室,朱河权告诉他篮球不见了。牛八百说“不是按朱波的意思放进教室了,我们也不知道谁拿了”。朱河权就没再说话。刘八百暗想“球我也没拿,我也没借,应该不关我什么事”。
下课后,朱波走到刘八百身边说篮球丢了,叫他赔偿,牛八百争辩到“我也没借也没拿”,朱波怒到“是你们玩的篮,必须得给老子赔,这球买成两块五,少一分都不行”。
虽然说“球是刘八百和朱河权玩的”,但他只找刘八百,却不找朱河权。朱河权知道他是冤枉的,但又不敢站出来说话,他怕朱波翻脸,朱河权虽然是朱波的邻居,但还是仰仗他家的势力,含有很多巴结和讨好的意思。
在强权压力下真是没有道理可讲,就象河上游的狼说河下游的羊弄脏了河水一样,牛八百没有办法,赔吧去那里去找这么多钱,不赔吧又怕朱波打人。放学时,趁朱波不注意,刘八百一蹓烟就跑回家了,但内心深处是惶恐的,今天是跑了明天怎么办?
这种事情告诉老师也是没用的,上次一个同学被欺负了告诉刘老师,刘老师批评了朱波,朱波就经常找叉子打他,在教室角落打了他十几个耳光,也不敢还手,还扬言用他爸传的“千斤榨”收拾他”。刘八百想着就全身战栗,更不敢告诉父母,怕惹上朱八康的“千斤榨”。
第二天放学,刚走出校门口就被朱波拦住了。
“我没有拿球,你不要找我”
“你玩了我的球,丢了就得赔老子”
“就算是玩了你的球,又不是我一人玩的,你为什么不找朱河权”
“老子借给他玩的,没有借给你玩”。
朱波在拉扯中,右脚被路边的槐树枝划了一条血痕,朱波就暴怒起来。
“日你妈,不赔老子,还让老子受伤”,对着牛八百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刘八百疼得缩在地上泪流满面,朱波打累了,拧起刘八百的耳朵“给老子赔不赔?”,刘八百抽泣着“赔”。
“老子的伤怎么办?是赔医药费还是你也划一条口子”朱波指着刚被槐树枝划出的小红印。刘八百不说话。
“老子问你话呢?”
“我…我没钱”
“没钱,你也给老子划一条血口子”
朱波扔给刘八百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刘八百怎么也下不了手,磨蹭了十多分钟,朱波还是有所畏惧的,他忍住始终没拿刀刺刘八百,只是逼牛八百自己下手。
后来实在没招了,就丢给了刘八百一把指甲刀,刘八百鼓起勇气犹豫了几下,硬是在右脚朱波划痕的那个位置剪下了一小块皮,一滴鲜血和两行眼泪一起流了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被同学欺负得自残,又不敢求救于老师和父母,只有独自承受,心里阴隐面积有多大?
刘八百站起来,边哭边往家走,回到家门口就控制住情绪,生怕父母发现,怕父母伤心,更怕父母因为他惹上朱八康的“千斤榨”。
张贵花见刘八百全身是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和同学玩滚地上了,张贵花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骂道:
“以后你的衣服自己洗”就干农活去了。她哪里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受了如此大的欺负。
刘八百想了很久,怎么赔朱波的两块五角钱,他编了一个谎言,“说学校要买辅导资料,每个人要交书钱,需每人交一块五角钱”。
刘八百想,要二块五也太多了,家里确实没什么钱,而且妈妈肯定会怀疑,不一定会给,万一去学校核实那就暴露了。所以他就只要了一块五角钱,另外一元钱他想去找朱河权,毕竟球是他借的,看他能不能出一块钱,如果朱河权不愿意,他就先赔朱波一块五,剩下一元等一段时间再找借口向家里要。
朱河权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也感到内疚,想办法也出了一元钱,朱河权自己有四角零花钱,再借口买作业本向父母要了6毛钱就把问题解决了。从此刘八百再不打篮球。
朱波家还有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朱成权他们家经常吃过晚饭就去他们家看电视。朱波家也特别欢迎,当然也会时不时的带点蔬菜瓜果之类的,朱成权最爱看的就是巜上海滩》巜再向虎山行》巜西游记》。
朱家的辈分是“堾锋江楠,焕垣鑫河,村熠垿鉷,湖彬煊塨、……”。朱八康是焕字辈的,依字辈应叫朱焕康,因为家里排行第八就取名朱八康,朱河权的父亲是鑫字辈的叫朱鑫林,论辈分应叫朱八康爷爷,所以朱鑫林就叫朱八康为朱八爷,当然里面有讨好的成分。
同样论辈分朱河权也应叫朱波爷爷,朱八康有两个儿子,朱波排行老大,所以朱波学着爸爸的样子要求朱河权叫他朱大爷,朱河权也不敢得罪他,有时真叫他大爷。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给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叫大爷,听起来很滑稽,但也没人敢笑,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朱八爷生了个儿子叫朱大爷,总感觉是犯了某些伦理上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