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十八年。
江南葵县的县令章大人家，此刻正忙得团团转，丫环端着盆热水急急地走入房间。
“大人，麻烦您去外头候着，啊。妇人生产，男子不得入内。”稳婆一边说，一边把满脸焦急的章大人往外推。
听着夫人在房内高一声低一声地痛吟，章大人心疼得要滴血。他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菩萨保佑，保佑夫人和孩子大小平安。”章大人抬头看天，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县令夫人怀胎已将近十一个月，却迟迟不见临盆的迹象。
街坊邻居里不乏好事者，私底下曾讨论过县令夫人这桩怪事，甚至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县令夫人肚子里的怕是个怪胎。
但章大人为官清廉，在百姓中的口碑很好，所以更多淳朴的老百姓自发地选择为夫人祈愿。
稳婆守着夫人，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胎儿却迟迟不见娩出。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夫人苍白的脸上滚下来，被紧紧咬着的唇瓣，几乎失去血色。她整个人像泡过水一样，衣衫都湿透了。
眼看着夫人越来越使不上力，稳婆很焦急，她一边帮夫人擦汗一边打气，“夫人，腹疼的时候向下用力，再加把劲孩子就出来了。盼了这么久，这孩子总算来了。夫人，您千万不能放弃啊。对，对，就这样用力！”
许是母爱的天性发挥了作用，夫人稳下心来，配合着稳婆用力。随着最后一次用劲，夫人感觉身子一松。
她知道，孩子生出来了！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生了个千金。”稳婆一边笑着报喜，一边用白酒消毒过的剪子剪断脐带。
孩子哇地哭了一小声，转而就没了声响，安静得异常。
刚出生的孩子不哭哪行？
稳婆抱起孩子，伸手朝女婴的屁股拍了一下，不哭。拍两下，还是不哭。拍三下，女婴终于有反应了，但那反应让接生了二十多年的稳婆心头一滞。
因为，女婴笑了。她的眼睛看着稳婆，咧开小嘴无声地笑了。
夫人虚弱地躺着，看到稳婆的行为，感到很不解。
“刘婆，怎么了？”
“夫人，小姐她，她不哭，刚刚还对着我......”稳婆慌慌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着我笑。”
夫人努力地抬眼去看孩子，说：“刘婆，把孩儿抱给我看看。”
“夫人，待我先把小姐的身子擦洗干净。”
“好。”
稳婆用热水打湿毛巾，拧干，轻柔地给孩子擦拭小脸和小身子。
她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上千个，也有几百个，从来没见过出生就笑的孩子。
虽然心头感到疑惑，但她还是细致地给孩子擦洗干净，穿上柔软的小衣服，包进襁褓里，再抱到夫人面前。
“夫人，小姐长得和您一样好看。”
第一眼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夫人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这就是她的孩儿，盼了很久的孩儿。
“哎呦喂，我的夫人，您现在不能哭，可别把眼睛哭坏了哟。”稳婆在一旁着急地说。
夫人急忙用手背擦擦眼泪，略微羞怯地笑笑，“我这是太开心了......刘婆，快！抱出去给相公报喜吧！”
“好嘞，夫人。”
房外的章大人早已望眼欲穿，只盼着能快点见到自己的妻儿。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喜得一位千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章大人疾步上前，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他人生里的第一个孩子。
襁褓中的小人儿此刻正安静地看着章大人，圆圆的小脸蛋，又粉又嫩。
章大人越看越欢喜，不觉湿了眼睛，他抬眼望向房内，声音微颤：“夫人，你辛苦了！”
望着闺女粉嫩的小脸，他抬头略一思索，微笑开口道:“女儿，为父给你取名雅月，如何？不求你美艳如鲜花，但求你纯洁如月亮，盼你此生做个纯洁又自在的人。”
襁褓里的小人儿定定地看着章大人，咧开小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