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板我还是直视老板的眼睛说:“这是她的午饭时间,她可以选择打电话。”我知道老板想让我说什么,他想让我承认我和他是一条线的,和苏菲是对立的。但我并不想如他的愿。我知道他付我工资,但他只付给我安省最低的工资,离收买我的良心还有好大一截。
老板嘟囔一句:“她这样还是走人比较好。”又扭头对我说:“我去后面一下,等她回来了告诉她我找她。”就转头去了工厂。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慌慌的。因为最近政策有改变,硕博移民的通道好像被堵死了。如果苏菲在我们公司没拿到工作时长,可能移不了民了。在我的担心中,苏菲回来了。她打完电话显然很轻松,给我说:“你去吃饭吧。我看着店。”
我忧心忡忡地对她说:“给你说个事,你别给老板说我告诉你了:老板想辞退你了。”其实老板之前曾经多次暗示他不想要苏菲了,但只有这次这么直白,而且在店里就这么对我说。
谁知道苏菲听了后情绪也激动起来了,对我说:“他以为他有资格辞退我吗?我直接走,不用他说。”说完她就潇洒地把电脑上的微信退了,拿了衣服和包转身就走。看她中午的点就出了店门,应该也不会回来,我把她电脑打开,认命般的帮她把她登陆的邮箱,各种写过的密码都删除掉。
我感觉苏菲在这边的十几天里变了很多。在来的第一天中午对我郑重建议,以后给我带午饭,后来她自己的饭也变得简单了。一天她拿出来几个罐头和一袋切片面包到公司,说以后中午懒得做饭就吃罐头吧。也许她也觉得在这边高强度的工作后是没有力气和心情再去做饭的。
等老板回来的时候,我小声跟老板说苏菲辞职了,离开公司了。老板就说:“她这个人,到现在还这么嚣张,她都不知道他做错了事吗?还这么横。”
老板让我打开苏菲的电脑,发现桌面上面有个文件夹叫会计,打开文件夹里面赫然就是我复制给苏菲的那些公司过去会计的资料。我当时感觉心里一凉,苏菲用面试技巧掩盖住了自己性格里的冒失和天真,但一旦真的到工作场所上的操作上来,就容易路出马脚了。我冒着风险复制给她,她走的时候根本连删都没有想着删。
老板当时看到那个文件夹对我说:“你看这个苏菲心思不纯,她把咱们公司会计的信息都复制出来了,不知要干什么。”我当时十分想跟苏菲发微信联系,怕她把我供出来,但是当时老板在场,我又没有办法做什么。
当我回到家,房东和女儿两个人正准备吃晚饭,房东叮嘱自己30岁的女儿说:“刚做好的粥,小心烫,你先吹吹再喝。”房东女儿不耐烦地说:“知道啦!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烫到自己吗?”
本来想要叮嘱苏菲“不要供出来我”的我,突然没办法把这话发出来了。我意识到了我一直对苏菲做的事。苏菲比我大5岁,还天天被我像小孩一样叮嘱、指导,明明已经在老板那里收到了足够多的唠叨,我依旧自以为是地给她提建议,让她按照我的想法做事。我好像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但我没有自觉,甚至一直觉得我在帮她。
当我打开微信,发现苏菲早给我留了言,说让我快点离职和她一起走吧。我说:我和你不一样,他有途径制裁我。苏菲毫不在意,对我说,他以为他是谁?你就看我怎么解决吧。
犹豫了下,我还是没把她忘记删“会计资料文件夹”的事向她抱怨。我说这件事除了加重她的压力还能有什么用呢。
我因此想起在某本心理学书上看到的一个事情:
一位妈妈,给30岁的儿子中午去单位送伞,儿子很生气。妈妈看到的是一个为自己儿子付出的妈妈,和如此伟大的母爱。儿子对这个关系的解读是“我本来想成为一个有自我照顾能力并且能够自主的人”,妈妈送伞时淋湿了身体,把这一切都打破了。愧疚,无能,羞耻的感受,妈妈是无法看到的,因为妈妈是被自己感动了。并且作为一个付出者,很安全。然后,儿子还会被指责为不懂事,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