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寤歌被魅千娘拖住的时候,两方正战事焦灼,更确切地说是匪人完全被压制住了。
寨中人早已死伤过百,本是洁白的雪地完全被另外两种颜色所掩盖。
一红一灰,红的是鲜血,灰的为脚印。
熊熊烈火为其作衬,滚滚热血为其上色,满地的尸首是其点缀,在这幅鸿篇巨作中,两方人马正持剑对峙。
匪人这边全员出动,不仅葛天雄和封青在外,就连行动不便的方喉都坐着轮椅赶了过来。
只是相比对面那群人的漫不经心,匪人这边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封青手上握着弓箭,将葛天雄牢牢地护在身后。
“你就是封青对吧!大局已定,你又何必还强撑呢?这些兵器本就是为我们所炼,临时变卦可不太好吧!”说话的那人戴着个面具,听声音岁数不大。
封青还未说话,坐在轮椅上的方喉却是直接朝对方吐了口唾沫,“我呸!和蛮狗讲什么道义!”
因方喉离那人还有些距离,这唾沫自然是没有吐到对方的身上,但这举止却是实打实的挑衅。
几乎是在方喉刚将此动作完成,他的脖颈处就被一把大刀架住。
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朝他看了一眼,提刀就要朝他喉咙处砍去。
正在这时,葛天雄突然冲上前去,将那把大刀徒手接住,顿时有鲜血从他的手掌心流出。
“封青,兵器给他们!”葛天雄闭了闭眼,无奈地下此命令。
“不行!不行!”封青愣怔着摇了摇头,他左手抬起大弓,直直地将箭矢对准了对面那个领头人物。
“你放开他!”厉声怒吼,像是最后无力地嘶喊。
那领头人对此却没有生气,他嘴角微勾了勾,眼神中满是打量。
但紧接着他笑容却是骤然消失,眼看着他从旁边侍从那拎起了一把长弓,二话不说,箭矢破空而出,直接射在了葛天雄那紧握大刀的右手之上。
随着噗呲的声音响起,葛天雄一声惨叫。那箭矢直接穿透掌心而过,最终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一树干上。力道之大,箭尾处微微颤动,箭身入木三分。
“小子,这才叫箭术!!”那面具人目光睥睨,那是对自己所擅长领域的绝对自信。
不过封青可没心思去恭维他,在葛天雄倒地的那一刻他连忙跑过去将其扶了起来。
“武器你带走吧,只要你放过他们!”封青的心气仿佛被这一箭直接戳没了,他一边用布料将葛天雄的伤口裹住,一边低头回应。
“武器我们自然是要带走的,但你……我也要带走!”面具人说话了,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
“我?”封青嗤笑一声,自我嘲讽,“我何德何能,竟让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惦记!”
“惦记?谁惦记?我可对你不感兴趣!”面具人眉头一皱,直接道明意图,“秘方呢?上次那秘方根本就是假的,只要你把秘方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给你,你信吗?”封青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仇视。
“你……呵呵呵呵……”面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呵呵大笑了起来。
“那既然这样,你们全寨子都不用活了。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面具人转过身去,胳膊轻抬,在其右手回落的时刻,有一字从他口中斩钉截铁地吐出。
“杀!!”
一场屠杀游戏正式开始……
等寤歌赶过来的时候,寨中人已经死伤过半,葛天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方喉直接命丧当场,唯有那封青身中数刀还死死地护在葛天雄的身前。
有一黑衣剑客直接提剑,准备朝他胸前刺去。
呲的一声,一杆长枪破空而出,力度颇大,直接将那黑衣剑客的胸膛贯穿,连带着还让其退后数步,最后将其牢牢地盯死在了柱子上。
这一幕太过震撼,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攻势,紧接着又不约而同地朝着长枪射来的方向望去。
有一人背对着火光而来,寒风吹散了她的青丝,有轻喘声从她口中溢出。本是颇为狼狈的一幕,却仿佛是神祇降临。
“武疯子,你给我住手!!”
寤歌一声大喝,她飞身而来,将那杆长枪从尸体上一把抽出,有星星血渍溅在了她的脸上。
在众人愣怔的时候,她已然将那把带血的长枪横对在了那面具人的面前,“你竟然屠寨?你疯了是不是?”寤歌厉声质问。
被寤歌这样横指着那人也没生气,眼见着他将面具一把摘掉,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寤歌。
“你真不考虑跟我去蛮族?你看我既带着面具又将胡子给刮了,你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对我是念念不忘啊!”
“你给我闭嘴!”寤歌忍不住朝武隆的脸上望去,越看眉头越紧蹙,“你不是向来最受不了自己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吗?怎么又把胡子给刮了?”
这武隆平生最介意自己的长相,但不是因为奇丑无比,而是那张脸又圆又嫩,他觉得有损自己英武的形象。
说实在的,寤歌也不喜欢他这长相,每次和他过招都像她在欺负小孩子似的。
武隆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他不喜别人过多地谈论自己的长相,“我都让魅千娘故意将你引开了,你还跑到这凑什么热闹?”
说着,武隆重新将面具戴上,毫不避讳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为了一群土匪与我作对,至于吗?”
“他们确实不是啥好人,但他们是我大兴的子民,就算他们罪大恶极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寤歌说话的功夫手上也没闲着,手里的长枪猛地扫出,直往武隆的胸口处刺去。
武隆显然是不想与其对打,躲闪得有些狼狈,“就算你再厉害,你一个人能将所有人都护住吗?”
武隆这话算是问到了寤歌的心里,她能将所有人都护住吗?她显然是不能的。这些年,她没护住的人……太多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远处有熟悉的男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快离开!”寤歌一见到姬焱的身影就直皱眉头,明明都吊着一口气了还来这出什么风头?
武隆偏偏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你看你这未婚夫,一脸病恹恹的,这半只脚都快踩在棺材板里了吧!要不你把他甩了,跟我回蛮族,我保证……”
“你给我闭嘴!”寤歌横了他一眼,直接将长枪横扫,将其枪头对准了他的喉咙。
“武隆,你逃不掉了!”姬焱手持着火把走了过来,并一把将寤歌拉在了身后。
寤歌可没忘记上次对面那人可是差点将姬焱一箭射死,她还心有余悸了,怎么可能放心姬焱站在她的前面。她左手猛一使劲,又将姬焱带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说话的功夫她目光警惕,时刻注视着对面那人的反应。
“朝廷来人了!”姬焱偏头回话,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朝武隆望去。
紧接着他还故意拉住了寤歌的衣袖,有意地将身子贴得更紧了些。显然是不在意自己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的后面是否丢脸。
别人想要保护还没了,没看到对面那人的眼神都快要将他吃了吗?
武隆也意识到了事态不对,恰逢此时他身旁有手下来报。虽隔着面具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脖颈间暴起的青筋显然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先是望了寤歌一眼,紧接着又恶狠狠地瞪了姬焱一下,最终他招了招手,颇有怨气地吩咐手下们离开。
武隆一行来得迅速也去得突兀,转瞬间已不见人影。
寤歌见此却是松了一口气,朝廷既然赶到,后续之事就不是她所能插手的了。
“什么情况?”寤歌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姬焱的肩膀,让其解惑。
“我之前放了两个信号棒,两信号棒之间以两息相隔,为总攻信号,这是我在上山之前就与朝廷约定好的。他们能准时赶来,看来是早就蹲守在了山寨下了。能躲避掉武隆的眼线,这邹野确实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的。”姬焱越说眉头越紧皱,与这样的对手为敌实为下策。
“你说邹野来了?”寤歌听到这话神情也立马严肃起来。
她的关注点却是在另外一件事上,邹野来了,那不意味着金甲卫都来了吗?
不行,金甲卫认识她的人太多,她一露面那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那我……我赶紧去追武隆吧!他们把兵器带走了!”寤歌说完不等姬焱反应直接往武隆离开的那个林子钻去。
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身影,姬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难为这丫头想出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将积雪彻底融化,也烧毁了这寨子的一切。
数十年的屋脊房梁终究与尸骨合二为一,化为灰烬,并长眠于此处。
黑云寨随着这场大火永远不复存在,而有些人的人生轨迹也彻底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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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有载:永和二十九年冬,匪患愈烈,原翰林学士姬焱感帝之忧,特深入敌窝,卧薪尝胆,终清除黑云匪患。帝赞其功绩,特着升为鸿胪寺左少卿,佐寺卿掌朝会、宾客、吉凶礼仪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