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婷没有说话，她知道秦嫣儿说的是实情。甬新超市才是真正的超市，根本就不是千媚超市这样小打小闹的小超市能比的。更不要说甬新超市租赁的是刚刚破产的百货大楼，上下三层一千五六平米的营业场地，对于只有二百平米都不到的千媚超市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巨无霸好不好？所以趁着现在把超市转掉才是最好的选择。但问题是葛母考虑的除了赚钱，还有掌控。所以为了避免矛盾，她暂时还是不要跟她对上了吧。
改成批发可能也是一个办法，问题是批发的话，他们就要面向乡镇了。这么琐碎而且档次不高的事情，葛俊成会愿意做？而且批发是走量的，需要老板一刻不离地盯着店里。对于葛俊成来说，他才不会为了生意放弃享受呢，这样他做生意的意义就没有了。但是阮惠婷明显和葛俊成不一样，所以秦嫣儿才问了出来。
“超市转掉再做零售批发？那转不转有什么区别吗？”阮惠婷有些好笑，难道说，超市就不能做批发？
“区别肯定有的，而且还不小。”秦嫣儿慢条斯理儿地说道，“最大的区别就是，以前超市最大的用处就是跟单位打交道用的。你也知道，要做单位的节假日福利，流程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没有店面，没有正规发票的话，有些事情就不好操作了。所以超市的货品并不全面，甚至可以说，货架上的东西都是摆样子的，而且隔三岔五断货也很正常。”
这个情况在阮惠婷接手超市账务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然也发现了现金流的不正常。她以为这是小超市比较容易受市场影响造成的情况，譬如渔汛期、节假日等民众购买力上去了，自然生意就好了。压根儿就没想到是葛俊成的生意经造成的，他的目标客户不是所有人，而只是各家单位，这就难怪了。
“你的意思是，继续开下去的话，进货就不能这么搞了？至少得全面一点？”阮惠婷为难了，就千媚超市这么一个要地方没地方，要本钱没本钱的小超市，跟甬新超市比货品齐全，确定不是在开国际玩笑？
果然，秦嫣儿横了她一眼，说道：“就千媚超市那一百多平米的地方，你要怎么货色齐全？我是说，你要想好超市做什么货物，然后就在这个范围之内做。譬如做文具，或者说文化用品，还是零食饮料，还是日用品化妆品，还是做床上用品或者服装什么的。定一个范围，然后在小范围内力求物品齐全。”
“营业执照上是做什么的？”阮惠婷想了想反问道。
“老板本事大，他开后门做出来的营业执照，上面啥都有。”
“啥都有？！”阮惠婷吃了一惊，这范围也太广了。不过秦嫣儿说什么了，开后门做出来的，看起来葛家的人脉确实可以，至少在千岛县算得上是实力雄厚了。
见阮惠婷陷入了思索中，秦嫣儿倒也不藏私，一一介绍了起来：“化妆品床上用品什么的，我是不建议的。你也知道，千岛县人有一种迷信叫上海，稍微上点档次的东西，都喜欢去上海买。所以在这里不要说高档用品没有市场，就算是中档的都没有，只能卖点低档的日常用品。所以我个人建议，还是卖吃的比较好，不过零食还是特产，这个就要商量一下了。”
不知怎么的，阮惠婷突然想到了章雪明的那个红辣椒OK厅，问道：“做别的不行吗？直接把这里改成舞厅……”好像面积小了一点，“OK厅或者茶室，会有生意吗？”
“转OK厅或者茶室也有可能，以前的人脉关系也还能用上一点，就是营业执照要重新做了。”秦嫣儿认真地说道，突然诡异一笑，“不过你要做好亏本的准备就是了，你该不会是忘了，老板有请客的爱好吧？你要是开OK厅或者茶室的话，我怕十单里面有八单会是免单的。”说着，见阮惠婷蒙圈的样子，又好笑了起来，“要不然你可以去试试海鲜收购或者深水养殖，这个估计没法免单了。”
“他会送人的。”阮惠婷回过神来，戏谑地看着秦嫣儿，“我在你眼里很有钱吗？居然让我做那种生意去，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海鲜收购单单一条收购船就得上百万的本钱，更不要说深海养殖了，那些笼箱一个就要好几百吧？这成千上万的，我有那钱？要是十来个二十几个也能放，那我倒是可以试试。”
“你找县长特批去就没问题。”秦嫣儿横了她一眼。
阮惠婷笑道：“行，那这件事我就直接找县长去，就不麻烦你了。”
秦嫣儿也忍不住笑了，两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儿，阮惠婷说道：“行了，既然这样那超市的事情就暂时不要管了，反正到时候葛俊成他小姨夫过来了会管的，你还是帮我想想我的新生意做什么吧。首先得告诉你，我钱不多的啊。所有的本钱都指着这套房子了，你看看葛俊成这个房子能值多少钱？”
“超市还有那么多货呢。”秦嫣儿提醒道。
“对啊，最近的货款收回我都收起来就是了。”阮惠婷随手拿过纸笔，开始涂画，“那你先说说，现在做什么生意最赚钱？或者像你说的，先做点批发生意？这个得有运输那边的人脉才行，你有认识的人吗？”
不知怎么的，阮惠婷很自然地想到了宋伟东，但是很快就否定了。长途客车就算带货，量也不能很大，毕竟那是客车，还是以人为主的。或者……她可以去问问黄国岱，好歹他也曾是千岛县的交通局局长，这点关系应该难不倒他吧。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也有了人脉，阮惠婷高兴了起来，“还有就是化妆品生意，做不成高端的做低端的也可以啊，至少化妆品保质期长是不是？以前葛俊成一直是在广州那边进货的，现在我听说温州那边也有，而且价格比广州的便宜，赚的应该也不会太差。”
秦嫣儿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有难度，一来主要是老板这个人吧，有点眼高手低，低端生意他未必愿意做。二来么你也知道，百货公司倒闭以后，他们那里很多员工出来都想着要做这一块。中心街那边的海纳商场，还没有完工呢，铺面都已经被定完了。买化妆品的，卖服装的，卖玩具的，基本什么都有，而且人家走的就是低端路线。”
商场里面做低端还行，正规店面也走低端的话，确实有些亏了。阮惠婷有点头疼了：“那你看好什么行业？”
“我觉得吧，既然千媚超市暂时还不能转掉，那么你选的生意，最好不要跟超市重叠了。”秦嫣儿正色说道，“而且我有预感，你这个生意别说是重叠，就算是跟超市有点交集，以后超市亏本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了。”
阮惠婷停下了笔，看着秦嫣儿。
秦嫣儿认真说道：“我还是建议餐饮或者是娱乐，我知道葛俊成的德行，要在他的手底下做好这两个生意很难。但是你仔细想想，你做生意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就像你自己说的，这个房子卖掉又能值多少钱？所以你第一笔投资，要么贷款，要么跟人合股。这样一来，葛俊成就算想要请客，他也要顾虑一下债务是不是？”
没错儿，葛俊成确实喜欢挥霍，但是他不喜欢负债。阮惠婷沉吟地点点头，听秦嫣儿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不太建议你贷款，我觉得吧，贷款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万一葛俊成有了什么烂摊子，都是你负责，这个不太好。”
“可是葛俊成不喜欢跟别人合股啊。”阮惠婷皱眉道，“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的，一向就喜欢充大哥，最好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跟人合股的话，肯定不能都是他说了算了，他会同意才见鬼呢。”
“这是你的生意，不是他的生意。他的生意是超市，难道说，你想拉着他做自己的生意，然后把超市拱手让给他小姨的相好？”
“可是房子是他的啊。”
“这就要看你本事了，怎么让他愿意投资的生意，对不对？”
阮惠婷陷入了沉思，秦嫣儿也不打扰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说实在的，一开始她确实看不起阮惠婷，觉得她一个农村小娘，上赶着嫁给葛俊成，无非就是为了一个户口。为了一个户口，连对方是什么人家都不打听清楚，就嫁了过来，也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反正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换一个户口，在她看来是不值得的。
不过阮惠婷对她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比葛家那母女两个要好得多。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她要给那个老太婆一点颜色看看。什么知书达理，什么为人师表，她秦嫣儿做了二十多年的人了，就没见过这么能算计的人。算计也就算了，生意人算计也是正常的。可是算计了别人还把锅甩给她是怎么回事？
先是自己不想给熟人打折，结果说她不会看眼色；后来是不管价格高了也好，东西次了也好，都必须是她的错；再后来就是言语之间时不时地试探她，怀疑她拿了超市的钱，甚至有一次差点让她准公婆误会了。
还有她那个女儿，每次过来都是一副她们家赏饭给她吃一样，那叫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看成了个傻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电视剧里的千金大小姐了，使唤就算了，训话她也不计较，让她监视葛俊成是什么操作？拍戏啊？
所以秦嫣儿觉得，在自己离开之前，能把超市给搅黄了，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最好到时候她还能遇到葛君波，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她超市生意好不好？钱赚得多不多，是不是要从千岛县首富变成瀛洲市首富了。
想象着葛君波在这样的追问下呈现出来的精彩纷呈的脸色，秦嫣儿就觉得不是一般的过瘾。因此她见阮惠婷半晌没说话，终于还是催了一句：“想好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