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绝无宁静可言,一只夜枭远在一里开外,耀武扬威的叫声传了过来。
萧鉴尘只觉眼皮乱跳,实在无法安歇,索性换了衣服,在床上打坐。
就在这时,一支暗器击破窗纸,射了进来。
这暗器不快,却无声,萧鉴尘轻轻巧巧,随侯尺一动,便把它接下了。
萧鉴尘望着随侯尺上旋转着的一截竹枝,没错,就是竹枝。树枝的末端还闪着莹莹绿光,正是土地庙陷害他的同款。心想林君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若他真睡着了,这树枝冲脸而来,他岂不是要破相。
这么想着,便生气地跳下床来,台词都已经想好,开门先怼一句,“上回坑我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你竟然又来怼脸!”
然而开门那一刹那,萧鉴尘便意识到了不对。
面前两人一身泥水狼狈,小心翼翼地躲着巡夜的圣使们,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收起了玩心,轻声问:“怎么了?”
公孙楼主被挟着飞了一路,此刻还未完全恢复,面色难看。林君简短地解释道:“公输楼有内贼,布下了击杀陷阱,我们刚刚逃出来。”
萧鉴尘依旧转尺游戏,笑对林君道:“不是你安排的吧?”
林君白了萧鉴尘一眼,道:“我没有安排,但是其他人会不会安排,我不知道。”
萧鉴尘仔细打量林君,笑道:“下次给别人安排了钻狗洞叫我一声,让我也围观围观,开心开心。”说着,亮出了带一点绿光的竹枝。
林君哑然失笑,道:“我一个人未必护得住公孙楼主,你陪我们回公输楼,不能惊动其它人。”
萧鉴尘微笑鞠躬,道:“遵命。”
公孙楼主看着这对年轻人,急得跺脚,心想我还没同意回去呢,你们就给我安排了!
可一转身,就发现一辆马车轻快地驶了过来。
是小武。
原来萧霍武三人早已约好,无需请示,直接就可以调车过来。圣裁峰特制的马车上布各种攻防机关,公孙楼主不会武功,又年老力衰,乘坐马车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下连公孙楼主都不得不佩服,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看着这对年轻人不慌不忙、运筹帷幄的样子,他竟然一时怀疑,这里究竟是自己的主场,还是他们的天下。
夜色深不可测,四方巡使的密令如夜雾一般,静悄悄地传达给每一个相关的人。
夜风依然平静,只有直觉最灵敏的高手,才能感知到风中隐含的杀机。
就像一张看不见的暗网,平日隐藏的每一个节点,一个个发出幽光浮现,整整一张大网已经成型。
霍砺行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一阵心悸,猛地一个寒颤。
面前的锦衣男子亮出了和他师父一模一样的四方巡使令,而且通身气派就不是凡人。
霍砺行直接选择了服从。
计子都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把维持明面稳定一整个任务交给了他,随即折返公输楼。
计子都刚走,霍砺行额上便淌下汗水。杏林馆、公输楼都出了事,就演武场没有动静。他直接控制的人手有限,还被计子都带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十余人。
眼下,是该宝压在不受宵禁约束的杏林馆,还是完全没有动静的演武场?
一辆马车驰向公输楼,端坐车顶之人姿态放肆,却有楼主的夜光令牌在手,见者只得避让。
马车几乎都要飞起来了,这年轻人依旧端坐不动,稳得不能再稳。前方偶有树枝拦阻,都不见他出手,树枝就望风而断。
一路疾驰,路人都记住了车顶那年轻人三分邪气七分自信的笑容。
公孙楼主神不守舍,张口再三,终于犹豫道:“林庄主,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回去,究竟好吗?”
林君看出了他的彷徨,扶住他,注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勉励道:“公孙楼主,自古邪不胜正,这里又是圣域,公输楼众多子弟只奉楼主之令,乱党如何敢轻举妄动。我们长驱直入,内贼除了束手就缚,再无第二条路可选。”
公孙楼主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我还是过虑了,让林庄主见笑了。”
只闻銮铃大作,萧鉴尘在车顶笑道:“准备好,我们要冲进去了!”
小武道:“好!”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萧鉴尘有楼主令牌,还要冲关。
但他很快就懂了。
“哗啦”一响,马车破卡而入,守卫们一个个急得跳脚,身后警笛大作。
警笛声中,公输楼各区域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无数弟子冲了出来,相互询问,多数都是衣冠不整,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恰到好处的,计子都的宵禁之钟也同时响起。宵禁之时,除了特定值守,其他人必须到指定的集合点汇合,否则可以当场格杀。
众弟子大惊,纷纷选择了最近的集合点,大会场。
大会场的六处燎天火炬已经点燃,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涌向此处。而台上的公孙楼主,面色严肃,花白的须发被火光映得通红,看上去就如天神下凡。
众多弟子纷纷跪下,齐声道:“参见楼主!”
往日和蔼可亲的公孙楼主,此刻怒意笼身。而他的身边,日常作陪的几位副楼主全都不在,换成了两位风姿不凡的年轻人。
一位嘴角挂着坏笑,双眸熠熠有神,可与太白争辉,掌上一柄银尺,毫无疑问是近来声名大振的萧鉴尘。
另一位冰寒雪冷,清澈的眸子仿佛拥有直透人心的魔力。遗世独立的姿态,令见过的人,一世都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