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老汉见任云不语,不免动了情绪。
“好汉却莫推辞。老汉我年事已高,两个孩儿又不在身边,怕有一日西去,扔下个女儿在世间独个儿受苦…”鲁老汉说着说着,老泪纵横起来,将周围的人都看哭了。
“老生也这般认为。鲁姑娘若跟了这位好汉,谁人敢欺负?好汉你便可怜这鲁老汉,当是行善积德。”一老妇附和。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任云左右为难。
任云心想,答应了吧,自己养自己都难,更别说再养个媳妇了;若不答应,银子早用光了,身边有个女人,最少缝缝补补洗衣做饭的总有人做。
又想,自己上哪去都不知道,娶了人家,带着她上哪去呢?难道让人家跟着自己没有去处到处浪荡?
任云没了主意,只不做声。
众人见他不做声,以为便是默认了,高兴地欢呼雀跃,鲁老汉也是乐呵呵地把女儿叫了出来。
鲁姑娘羞红了脸,愣愣地偷看任云,见任云长得高大一表人才,喜不自禁。
在众人的打趣怂恿和拥簇之下,任云半推半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新郎。
又住了些时日,任云决定上路,虽说不知道上哪去,但总在这住也不是办法。
全村人都来送别他们的英雄,给任云集攒了些盘缠,这便上路。
鲁老汉拉着女儿的手,家长里短说些三从四德的话,要女儿孝敬公婆体贴丈夫。鲁氏泪眼涟涟,要父亲好生保重,说如果有可能,会回来看望他。
父女俩有如生死相别,只听得旁人伤心不已。
告别众乡亲,任云转身离去。鲁氏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直到亲人身影不见。
任云带着鲁氏走了一段程路,左思右想这不是个事。这样下去,谎言很快就会戳破,不如实话实说。至于鲁氏知道真相后是去是留,却是无所谓。
“鲁姑娘,我们到哪里去?”
“相公怎么这样称呼奴家?能到哪里去,还不如随了相公去见我那公公婆婆。”鲁氏看着任云,满脸不解。
“哪来的公公婆婆?”任云长叹一声。
“相公怎么说这样的话?莫不是我那公公婆婆…”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打哪里来,只觉得被人扔到这个世界来的,突然间便来了。至于故乡在哪,父母是谁,全不知道。就连我这个名字,还是别人给取的。”
鲁氏听得呆了,愣愣地看着任云。
“你不信?现如今,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更别说什么公公婆婆了。在你家时,怕你老父伤心,不好直说,便撒了谎骗他。如今我跟你说了,你回去还来得及。”
“相公若嫌弃我,便是明说,何故这样捉弄奴家?不知道奴家哪里做得不对,惹恼相公?”
任云见鲁氏不信,还这般多情,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即便相公确实孤身一人,无处安身,奴家也愿意跟着相公。只要人勤手快,还怕穷困?奴家既已嫁给了你,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怎叫一个回去?就是相公不要奴家,也得一纸修书才行。只是奴家刚嫁便被修了,如何还有脸活?”鲁氏话带哭腔。
“那…好吧。既然你要跟着我,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任云这么说,鲁氏方才停止哭泣,紧跟其后。
一路上,任云不说话,他实在对这个陌生的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行了多日,一路行一路歇,便到了一处集镇。
任云找了个客店,安顿好妻子,不由得烦心起来。鲁氏见丈夫不悦,无不关心。
“相公何事不悦,可否说与奴家知晓?”
“行了这么多日,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也不知道上哪去找银子?”
“这有何难?相公武艺高超,不妨进京参加武试。若能得中,封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光宗耀祖,大志得图?”
“没有盘缠,如何去得京城?”
“奴家唱得好曲,可一路卖唱。相公也可一路卖艺,虽说挣不得几个钱,盘缠怕是足够。”
“你要卖唱自去好了,我可不去卖艺。什么腌臜下流人干的活,让我怎么放得下这脸?”
“相公。有道是人无贵贱之分,事无高低之别。奴家知道你胸有大志,可是现如今我们生活拮据,做事哪能挑三拣四?若小事不愿做,又如何做得成大事?凡成大事者,无不是从小事做起。”
任云竟然无言以对。他想不到,自己这看似糟糠的妻子,说出来的话却无不在理。尽管这样,任云还是不愿意去卖艺。
“相公不去卖艺也可,奴家自去卖唱。”
从此之后,鲁氏便出去卖唱,所挣的一点钱都交给任云,还要赶着回来做饭洗衣照顾任云。
虽然挣得少,但省着点花,好歹能维持下去。这让任云脸上挂不住,一是他觉得妻子卖唱掉面子,二是自己成了软饭男的脸上烧得慌。
平日里在妻子面前指点江山,讥讽时政,袒露抱负,如今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实在是害臊。
交寒贫困之际,任云想起了邬云峰去赌坊抢银子的事。
“对。为何不学邬云峰?”
说做就做,任云离开酒店,四下里闲逛,专找热闹的去处。没多久,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家赌坊。
任云学了邬云峰的样子,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与邬云峰不同的是,任云却不识得各种赌法,也没这兴趣,自然不会站赌桌旁看,而是直接走向一张正热闹的桌子,把上面的银子扒拉进事先准备好的布袋,背上就走。
赌坊内炸开了锅,众赌徒操家伙就上。不想任云的手脚比邬云峰还快,没费几下功夫就将这群赌棍打得起不来。
“你要是有种,留下姓名。”一个赌徒想追却不敢追,叫道。
“老子坐不改姓站不更名,丐帮西北分帮长老邬云峰的便是。”任云想到邬云峰对自己的羞辱,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招。
“你有种,先记下了。”
任云背着一袋银子偷笑,心想你记下了就好,啥时候让邬云峰好好喝上一壶。
任云只顾为自己的小聪明高兴,没注意到赌徒中有两个小乞丐,一个右嘴角上长着一颗痣,痣上生着一撮长毛;另一个是斗鸡眼。
两乞丐挤眉弄眼,悄悄跟着任云。
任云回到酒店客房内,将银子收进了袖兜里,还有一些放不下。便在这时,鲁氏回来了,她满脸愁容。
“今日生意不好,也没人点唱。这餐怕是没着落了。”
“娘子不用忧心。你看…。”任云将抢来的银子摆了一桌,看得鲁氏惊愕不已。
“相公,这银子…?”
“今天上街,遇见故人。”任云又开始撒谎。
“故人?”
“我曾经过一处山,遇上一富人被山匪抢劫,将山匪打散救了这人一命。不想今日在大街上遇见他,硬要给我银子说是报答。”见鲁氏疑虑,任云解释。
任云取出白花花的银子,在鲁氏面前显摆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