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晴继续往前，跑到了光线里面。
她眼前一片白光，只觉身形有异，浑身被这道道白光割裂一般。过了许久，觉得位置未动又在动，不知道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停止。
千晴闭上眼睛，去寻致宁的琴声。听见了琴声韵律，想着致宁弹琴时，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模样，千晴定下心。
她心念一动，脚又落到地面。
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青黄色烟雾。
她挥一挥手，驱散不开。想要抬脚走路，脚下觉得不对。
低头一看，她站在水中，周围是一片茫茫的水域，这片青黄色烟雾是水汽。
在这片水域中，千晴倒也不孤单，隔一段距离便可看见一个人。只是这些人有的身形实些，有些虚些，有些已经接近透明。
水看着有深有浅，有人没至脖颈，千晴刚到小腿。
她抬头一看，头顶是一片虚空，有的地方在局部下着或大或小的青黄色的雨水。
这，才是青泉？
千晴上前几步，拉住旁边一人：“这是哪里？”
那人一脸木然，恍若未闻，径直踏水前行。
千晴又拉了几人，皆是如此。
一个身形半透明的老者看不过去，走过来告知千晴：“这是人间和青泉的交接处，叫迷失河，走出这河，便有机会回去人间。”
千晴问：“都能回去吗？”
“未必，如迷失在这里，便不生不死，直至形体消失，变成水中一片浪花。”
千晴看着脚下水域，汗毛立起，鸡皮疙瘩起来。
“一看你就是刚来的，形体鲜活，叫人好生羡慕。我来了这里好久，也走不出去，想来我的身体早就腐朽了，走出去也无用，除非夺舍别人。”
老者指指远处的人：“你看那些人，在这河中的漫漫时光中，魂灵被侵蚀洗刷，早就没有了神识，就是个游魂。方才你问的那些人，也早就失去了五感，听不到你说的话，也不会说话。”
正说着，一个人身形慢慢化入水中，一片浪花卷起。
老者摇摇头：“就是这样，不离开这里，便化为乌有。”
千晴看着老者：“你定然是个修行者，还能这样思维清晰，保持耳聪目明。”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许久没有新人再进来，现在你来了，好歹还能找个人说说话。能到这里的人极少，到青泉白光出现之际，总有那么几个人能来，你算运气好的。”
“那白光不是日日出现？”
“自然不是，据说五百年才有一次。”
千晴看看周围：“这里人也不少啊。”
老者道：“这些人，在这里不知道徘徊了多少年。远古至今，统共也才这这些人。”
千晴仔细看着周围的人：“我之前，见有几人进了那片白光，怎么不见他们？”
“进了白光，也要经得住。如定力不够，也会化成那光线中的一道。”
千晴感概：“这样说起来，进了这里，要想死里逃生，就是万中无一的事情。多少人就这样在这世间消失了，却不被任何人知晓。有人心存执念，只道去了的人还在世间某一角落，非要几世的找寻。可他们不知道，就算千年万年，要找的那个人，也再无踪迹可寻了。”
千晴又一阵后怕，要是自己消失在那白光中，消失在这里，致宁一定会成为那个心存执念的人，一直找寻下去。
老者捻须：“正是，要不就按寻常路走转生之路，否则，不能成为那极少数幸运的人，便万劫不复。这里的人，久久不去，也是心有执念。都想着带着记忆回去找那心中牵挂之人，只是后悔的怕有十之八九。”
“那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可也受够了。”老者看着前方：“我已经把什么都忘了，忘记了为什么要逃出青泉，为什么想要生还，也忘记了自己叫什么。”
他流下浑浊的眼泪：“忘记了，跟转生有什么区别？这便是我不能成为那少数人的惩罚。”
“难道出不去，就只能永远在此处？”
老者道：“这里的水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裂开，或间隔一月，或间隔千年百年，要看机缘。等到河谷裂开的时候，跳进裂口处，可回到方才你来的青泉。只是那时，便只能等着转生，再无还阳的可能。”
“方才听你那样一说，回去倒还好些。”
千晴心道，也不知道那天霜到底在哪里。
如果她还在青泉，莫非我还要回去？如果就在这里，我该怎么找她？不对，那白光才刚出现，她定然到不了这里，这样说来，我还要再回去。
突然，水流巨响，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壑，数百米宽，不知道多深。原本走在上面的人，纷纷跌落，旁边站不稳的人也掉入其中。
那老者道：“小姑娘，你倒是有缘之人，一来便什么都遇到了。我在这里呆够了，先走一步。”
他用尽余力，飞身起来，跳入裂口消失不见。
千晴耳边的琴声越来越急，是致宁在唤她回去。
青烟最多只燃到了一半，想是致宁感应到了千晴身处危险中，便唤她回去。
时间还有，就这样回去不甘心。千晴心道，致宁，我又要不听你的话了，你别怪我。
千晴纵身一跃，跳进裂口。
千晴在水中翻腾，不时被一个大浪打过来，拍得头昏眼花，呛了好几口水。
莫非要淹死在这里？千晴想着，要是再喝三口水，我便一定要回去了。
千晴又被灌了两口水，忽地一下被甩到空中，又疾速下坠。在失重中，千晴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千晴看看周围，很是眼熟。
她心中一骇，起身坐起。
她不只在小春城中，还是在小春城的鹿儿家中。
窗外，正是鹿儿家院子中的几棵高大的芭蕉树。
此景实在诡异，就算神识回来了，也断不该出现在这里。
听见推门声，千晴想着，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心中有了期待。
看见来人，千晴的期望成真，她流下眼泪，唤道：“鹿儿，鹿儿……”
她翻身下床，冲上前就要抱鹿儿，却抱了个空。
她心中凉了一下，失望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