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明锋册封之初,手下有四个心腹大将,名曰:襄王四杰,云程万李(里)。其中,云程二位将军解甲归田,各成为樊城和堰城最大的豪绅,万李二位将军则继续在襄王手下任文官武将。
云家在樊城从事商贸典当物流等行业,富可敌国。程家就是堰城的程老财家,更是独霸一方。云程两家更是养了大量的家丁奴仆,看家护院。先祖刘锋这是藏富于民、藏兵于民。
襄王刘熙知道这些——。只是,他还是恨那三个约定。
他需要一个机会,他想废掉这三个该死的协定。
他开始转变,务实勤政,微服私访,出推新治,体恤民生。土地本就是富庶之地,又加之风调雨顺,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又变成世人羡煞的安居之地。
他需要一个机会,他想废掉这三个该死的协定。
但在十年前,他不知何因,竟得了一个头痛的怪病。这病平日痛起来他还能强行忍受,但每到新月、满月之际,总痛得叫他生不如死。
襄王妃心急如焚,整日以泪洗面。一边上书帝侄一边命陶春风四处寻访天下名医,来给王爷医治。她是先帝堂妹,自十五岁嫁与襄王,两人共有二子三女,襄王也算专情,没有娶侧妃,只娶了王妃一人,可见二人感情深厚至极。
各地名医走马灯似的来到樊城,出诊后都说医术不精,让另请高明。
绝望中,襄王心想难道是自己大限已到,就与王妃商议上书刘帝,让世子刘衍回来承袭王位。
信未曾发出,久居堰城的二子郡王刘漾带人探望。
作为世交和郡王岳丈的程老财,得知襄王有病,如同身受。不惜花重金请来了他三子程雄师父玉龙观观主——萧木寒道长。
那萧木寒道长别看长得身材干瘦,其貌不扬,特别是眉眼间隐藏的阴鹭之色,让人一见之下直觉丝丝寒意,怎么看也不像是修道高人,更何况还是三大观之一的一观之主,但不曾想他的确有些本事。
与襄王照面后,萧木寒道长先让襄王服了一粒丹药,然后就开出药方。只是这药方很是奇特,竟是一首曲谱。并说找寻到能弹此曲者,每逢初一、十五襄王头痛之日弹奏他听,定能医好。
众人将信将疑,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
虽料找遍全城琴师,都望谱兴叹,抚琴摇头,竟无人能弹的这首曲调乖张的曲子。
陶春风拿着老道谱写的曲谱,一页页地翻了起来,他看着那些古古怪怪的奇字,暗暗生疑,不知道老道故弄玄虚,还是这真是一曲博大精深通灵深奥的曲子?
他不相信老道敢戏谑他。但是,那能弹这首曲子的人,却又在哪里呢?
一筹莫展间,有人回报说万步池将军说他可以找人试试。
万步池是襄王卫府将军,也是卫军总教头。今年已五十有余,别看年岁渐老,已然发福。但身强体健,膂力过人,更精通骑射,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平日行事不拘小节,但遇事也是说一不二,是王爷的左膀右臂。
果然,两日后,他将一个髫年之年的女童带入偏殿。那女童头戴天蓝碎花丝帽,雪白的綄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模样。
陶春风疑信参半,将万步池拉到柱旁,用嘴呶呶,轻问:“将军,这就是您找的抚琴高手?”
万步池双眼一瞪,向前拱了拱那浑圆的肚子,喝道:“怎么?不信任老夫?你听听不就知道了。”
陶春风摇了摇头,轻挥挥手,早有小内侍焚香立案,准备妥当。
女童端坐案前,微微颔首行礼,俨然一副大家模样。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如彩虹蝶轻舞清风拂柳般在琴弦上跳跃……随之一曲如清泉婉流昆山珠落的曲子缓缓地在偏殿角落里响起。
曲子音调清冽静恬,时而如瑶池飞雪,云端散花。时而如凌霄剑吟,玉珠滴翠。时而又如晨风绕竹,枝叶摩挲。只听得殿中之人心旌神摇,如临仙境。
“停——”陶春风高叫了一声。他有些心潮涌动,气塞胸堵。他从来没听到过如此摄人心魄的曲子,如果不是王爷的头痛症,他真想一直听下去,不让这曲子停下。他看了看远处几个微闭双眸脸色红润的小内侍和自我陶醉的万将军,知道他们也被此感染。“将军,难道这就是那老道的曲谱?”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仙境遨游的感觉?现在只是曲已成型,这女娃还没练纯熟呢?”万步池仍是微闭着眼,手舞足蹈,好像那曲子根本没有停下,一点也不顾及形象,完全没有以往那种老气横秋的模样。
“真希望这曲子能治好王爷的头痛病。”陶春风似自言自语。他转身向将军深施一礼,讨教道:“有劳将军,咱家自会禀告王爷将军辛苦。只是——距满月之时还有三日,这女童来自何处,如何安置还请将军明示。”
陶春风虽是王爷心腹内侍,平日也能和一些老臣调侃几句,但这万步池与王爷是故交。他知道,该有的礼数不该省的还是不能省的。
“不要与王爷提起,她是老夫找寻到的,” 万步池摆了摆手,腰板一下子挺得直直的,脸上一副不必要的样子。他手捋长髯,又悄声说道:“你只需到时安排得意的内侍去香满园接就行了。不过,这万不可让王爷知道这小女娃来自哪里?一定要保密!”
“到哪里去接?”陶春风上前凑了凑耳朵,他没听清。
“去香满园,找巫大家去接。”万将军紧眨了眨眼,竟按不住从眼角流露出的得意之色。“这女孩是她的干女儿,叫巫媚娘。”
“哦——将军放心,咱家明白!”陶春风故作惊讶地答应一声,然后唇边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左手紧跟着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也只有巫大家能调教出如此惊艳的人儿。‘天亦有情不欺老,时光复流美人间。’将军神武,身体倍棒啊。”
“哈哈哈哈……”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望,大笑起来。
香满园是樊城也是襄王封地最大的青楼,巫大家是香满园的老鸨。
本来,襄王刘熙是不太喜欢他的二子郡王刘漾的。人总是很奇怪,往往不喜年轻时的自己。他觉得这个儿子与他年轻时太像,脾气暴躁,不懂收敛。以至于对他找来的那个叫萧木寒的老道也无甚好感。不过,伴着老道谱的那首曲子所展露出的功效,他的头痛症逐渐好转。渐渐地,他对二子的看法转变了许多,对那老道也愈加钦佩。因此,在头痛症发作的第五个年头,他尊老道为供奉,并言听计从。
一晃十年过去,他的头痛症好了。但他却再也离不开那首曲子,离不开那曲子的魔力。每到新月满月之际,就叫那头戴巾帽的小姑娘来演奏一回,才能心安神宁。
只是,这些日子。他总是心绪难安。内心总有股按捺不住莫名的躁动,似一条冬眠的毒蛇正慢慢地苏醒,他不知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