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虽这么说着,可手中却没有放松丝毫。
丁贵实在纳闷,她怎能做到这么自然的谈论,还可以一手把住要害。
这很荒谬啊。
言行严重不统一,就像一直要挽他手臂一样。
不过,再看杜月儿,却是双眼泪溢,双肩也轻微抽动起来,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实在令他心弦崩不紧实。
他不知如何安慰,但先得摆脱难堪境地。
稍一挣脱,不想又被拿紧,他也不争气地躁动起来,遮掩道:
“杜姐,别哭了,是我不对……你先松手,我们坐好了,聊一聊吧。”
杜月儿该是有什么委屈在心吧。
其实,他也想听听她尘世的故事,只是相处时间太短,又一直没有安静时间相询。
“不松。”
不料她丝毫不让步,甚至双手都用上了,自然道:
“你想聊什么,说吧?”
无理取闹不分场合,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丁贵自知稍发力,就能甩开她的一双小手,可是……舍不得。
想起尘世种种,哪次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哪次不是伤心欲绝,可偏偏无人能识。
现在杜月儿所为是对他的认可。
他,丁贵!并不是没有魅力的男人!
随她吧。
见她偏头看向一边,就是不搭理自己,分明是小女孩赌气模样,不禁轻柔道:
“月儿,你是喜欢我,对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我才不喜欢你。”
死鸭子嘴硬,看那舒展开来的眉头,眼泪立马止住,就知道一声月儿让她心花怒放。
丁贵陡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对方已做到如此程度,他还端着,实在自鄙不已。
已知丽人心,何必再啰嗦。
他探出双手穿过她双腋,将其身体整个往上轻提。伴着一声轻呼,杜月儿便直接坐进怀中,其素手也早已松开。
丁贵一时不免暗中得意,将她拥得更紧,这一刻比被柴婆婆开启凝神诀的喜悦,也不差分毫,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因为在心底深处,一直将红线当成后手,自己的情感遗憾,从未消失,哪分尘世和冥地。尘世狼狈,不堪回首。返回小蛇山再见宋离时,就动过一丝心思。不过想起修习大事,便早早否定。
如今杜月儿安坐怀中,他忽觉这样也不错。
有个梯己人陪伴修习,前路便不再孤单。本就朝不保夕,何必自我设限。
一时感慨万千,这不会还是场梦吧。
当然不可能,杜月儿双手捧着他的脸,正在细细打量。
丁贵望着她精致面庞,陡然心火大旺,甚至牵动神魂。
这时,杜月儿在耳边呢喃道:
“小弟,你刚才睡觉是不是做梦了,半天也叫不醒,梦到什么了?”
“杜姐……月儿,刚才我……”
丁贵脑袋一瞬短路,双手紧了紧,还是决定坦诚道:
“我梦到……你了。其实下午送你进屋时,我就心神不宁,后面对你还……有些邪恶……的想法。要不是小黑豆……”
当然得将宋离说成她。他是情感小白,也不能傻到无极限。
还没说完,杜月儿素手却堵住了他的嘴巴,不满地娇嗔道:
“我知道,当时你那么急色,鼻息都喷到我脸上。还磕了我脑袋……哼,现在还疼,你不会轻点啊。”
她居然对一切心知肚明,怪不得当时一声轻“啊”,怎么可能不醒。
不待丁贵辩解,她又轻笑道:
“虽然你摔了我,但我刚才也……碰了你,那咱们扯平了……我就不再和你计较。”
她能这样想,丁贵当然欢喜异常。
只是,这好像不是能扯平的事情吧。
眼下二人发展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有点不敢置信,心中不免疑惑,便道:
“月儿,算扯平也行,那你看上我什么了?像身边查小言,哦,他好像不合适,那枯冢谷的秀才万家豪,还有吴朋,比较老实,再有付微,你没见过,还有……”
他确实不够自信,一直记着相貌不如万付。若说才情,也不曾显露。若说多财,这个倒能算,可并未在她眼前显露过吧。
而且她本就是多金的主,也不知她哪来这么多钱?
只见杜月儿也不答话,却把他的双手拨开,拉过一只垫在草床上。
然后又扶着他躺倒,正好枕着他手臂。一时两人贴面相对。
丁贵心里欢喜,任她摆弄。
看到对方眼中浓密的情意,不由自主便想亲近。
但又不愿毛躁破坏这美妙时刻。
杜月儿是真的喜欢他啊。
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何魅力,能吸引到她。
难道是打退夏大宝?不至于。那是掰手腕赢了兽人鬼?好像也不至于。她应该不会喜欢蛮力类型吧?
从开始接触时,她还能客客气气,后来却频频甩脸色,发脾气。
曾一度让他忍受不了,想要赶走。
不过现在回想,好像都是撒娇任性之举,他心底并不反感。
毕竟尘世里他是笑面佛,烂好人一个,如今才想起改变。
当然她也是太过自我,不替别人考虑。
不知生前就如此,还是在冥地养成?
“小弟,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么?”
杜月儿缩在他的怀里,将他的手拽紧些,幽幽道:
“我也不太清楚。第一眼见你吧……虽然比我高,长相也还不错……可远远不够。后来呢,你居然能打跑夏大宝……哼,明明那么厉害,还装作一副熊样,害我白白担心半天。太过分了,居然还摔我……”
她越说越恼,在他手上轻掐,脸上才稍解恨。
不过,马上又拽紧他手臂,继续道:
“我当时就决定哪儿也不去了,一定要留下来。因为待在你身边,总感觉很舒服,不自觉就想靠近你……就像现在,你怀里特别温暖……你搂紧点嘛。”
丁贵心头大震,连杜月儿连番小女儿姿态也顾不上欣赏。
若没听错,情缘竟是阳气!
虽曾想过此点,但听在耳中,仍是分外刺痛!
睡前为了滋补神魂,他才奢侈地将阳气调出魂体。
现在脑中阳气光芒大绽,想来躯体温热一点,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阳气才对他情有独钟么?那不过是柴婆婆和张爷爷的馈赠啊。
瞬间他便意志消沉,只余悲哀满脸,刚起了点自信又瞬间逸光。
连搂在杜月儿腰上的手也抽开,身体向后缩去。
哪怕色字当头,丁贵也没一点性趣。
“小弟,你干嘛,抱紧我。”
杜月儿马上不满道。
她又伸手来拽,却已拉不动。
丁贵无心答理,意念瞬间入脑,将阳气凝聚成四根光丝,收进魂体间隙。虽然阳气仍在脑中,处在间隙和外围当有很大区别。
现在温热应该已经改敛,他心怀侥幸,便问道:
“杜姐,现在呢?”
“为什么又叫我杜姐,嫌弃我比你大?”
杜月儿哪不知丁贵已变脸,却执着于称谓,不满道。
看来她对年龄特别在意,与大多尘世女人毫无二致。
“杜姐,这个等会说,我身上还温暖吗?我也没想到,来了冥地,还会作梦,并且会……会梦到你,可能因此,才浑身发热吧。”
若温热有减,承认春梦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你抱紧我……”
没待她说完,他便又拥紧丽人。
正好借此机会,弄明白阳气外显有多明显。
“很舒服,就这样,别动。”
这……
哪里知道她是真感到温热,还仅是安慰话语。不过,态度却强势,如命令一般。过了片刻,她还是静静侧卧,稍稍有些心绪波动。
丁贵虽能感受到她的律动,却不同于小黑豆那般,阳气来急吼吼,阳气失懒洋洋。此时,阳气已隐,为什么她没异样?
有些迷糊了,难道他理解错了?
“杜姐,你有没有感受到一些不同……比如我怀中好像冷了些……呃……我突然感到……好像有些冷。”
不知如何询问阳气体感,但又相当重要,他只好鬼扯道。
怀中一阵挣扎,杜月儿双手却已经环抱,竟将他包裹怀中。
无论先前如何沮丧,他躁动陡起,下巴几乎磕在丰挺之上,实在无法安宁。 感受着柔软腰身,他不自觉搂得更紧。
只听耳边轻声关心传来:
“小弟,这样不冷了吧。你别叫杜姐了,我有那么老嘛。我也才二十八,比你大不了几岁,还是叫我月儿吧。”
原来才二十八,倒是团起的发髻,显得分外成熟,看上去更加端庄。而大红类旗袍衣装,更衬托年代感,才让他以为上三十了。
丁贵静看半天,才明白她为什么连番扭动,竟是想让自己更暖和一些。这份情,他愿意领下。
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到了冥地,还要分辨别人为何喜欢自己。即便是为了元宝而来又如何?
也只有自己在意这些过往,却不去看看前方,想着如何与她携手走得更远。
换句话说,若她往死了爱自己,却天天朝不保夕,只能相守不过数年,这种情爱又有何益?
哪怕她不是对自己死心蹋地,以后却能同甘共苦,又有何不知足?
看来他生前的一些臭毛病,还是改不了,是没救了。
“好,月儿……我也快二十七了。姐不姐的,我才不放在心上,你也别在意。”
丁贵自我开解一翻,马上释然,哪里愿再亏待杜月儿,只想哄她开心点,为了缓减她的压力,来个善意的谎言不算什么吧。
不过好像没必要,就算明说自己二十四也没什么。
想来她也不会找枯冢谷众人闲聊这些,真要是能聊起来,那才是好事。
提到枯冢谷,丁贵就有些微辞了。
想了想,还是将她搂得更紧,以免她又心烦意躁,才柔声问道:
“月儿,你怎么不待见枯冢谷众人,现在能告诉我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