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改变
书名:悲乎刀 作者:纺瞳 本章字数:5889字 发布时间:2022-06-29

  夜,笼罩着这个沉入梦乡的安静世界。

  其实这不过是世界一隅,世界如此大,夜是不能全占完的。

  所以在夜未尽的时候,世界仍有不少地方在阳光的普照下忙忙碌碌。

  陆府却还在夜没有完结的梦里,沉寂得就像快要崩溃的河床。

  许松的那间小屋,烛火被吹熄了,门徐缓而无声的敞开,走出一脸平淡的许松,外面的院子里,老梧桐树下,一脸浅笑的毒三娘已静候良久。

  许松也笑了,干干爽爽的笑意使他看来分外祥和,热情地举步近前,诚挚地面对面,温柔地握住毒三娘的手。

  “她回家了,今晚我们就可以看看她,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告诉她。”

  毒三娘幸福地点了一下头,笑容愈加甜美:“今后有什么事,我通通听你的。你说今晚去看她,还是同我一块去,我不仅不会吃醋,甚至会在心底深处永远的感激你。”

  她将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倍显单纯,不再有以往那种征服性的魅惑,却透出了楚楚可怜的风韵。

  现在她在许松心中所处的地位已逐渐重过丫头,她心满意足地依偎着许松那安全稳定而无比温暖的胸膛,娇声细语道:“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是真心实意地爱我,有你的疼惜关怀,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我现在对你,已是夫唱妇随的感觉。”

  许松微笑,轻抚她一头流瀑般柔顺的发丝,突地忍不住在她光洁额上吻了吻,心中很是甜蜜宁静:“拥有了你,我真的比谁都幸运,你尽管放心,今后我定会加倍珍惜你的。”

  他抱紧她,目光却投向苍老枯朽的梧桐树。

  怀中女人默默享受他给予的安全感,而那繁茂的树叶暗影深处,竟有一双含浸苦泪的眼睛,久久与他对视。

  他的甜蜜陡然破碎,宁静的一切都在无可挽回的冻结。

  他知道自己欠那个人的,很快就该偿还了。

  XXX

  仓库,不知尘封了多少个春秋寒暑的地方,装满了一成不变的悲愁。

  因为这个地方已见证英雄末路时颓伤的惨景。

  见证那一束阳光的毁灭。

  此时隔绝在外的,不是朝阳与落日,而是星光与月光。

  皓月白首,人逝无踪,星满玉穹,龙已潜涛。

  无论白昼黑夜,这个地方都不能不孤立存在,展现自身的空洞寂寞与凄凉。

  人早已在凄凉的最深处,深得比夜还深。

  深入人性的复杂矛盾,洞见肺腑,成了令自己也犹疑难决的一段神话。

  轮到真的要坦诚相对时,唯剩积压的悔叹,抑或填胸的哀怜。

  人性的尽头,是无奈。

  无奈的尽头,是什么?

  人性究竟与兽性有多少区别?

  为何有人定要做出比野兽更残忍的事?

  为何有人定要沦落为饱受憎恶唾骂的畜生?

  哪种原因能逼迫他们宁愿当畜生,也不肯做一天真情实感的人?

  毁灭人性的,终于还是人性。

  XXX

  如今的仓库里,并不怎样冷清,早被打扫得涓埃不染,正上方的巨木横梁上,悬垂四盏宮纱灯笼,光华通明,照着各种神情的面孔。

  司徒肉握双锤立于左侧,身旁的老六姑依旧腰背佝偻,一颦一笑间却隐现年轻时魅惑人心的独特韵致。

  他们前面放稳一张靠背椅,椅上紧绑牢缚的人正是丫头,早已目睹家中的凄惨剧变,形神枯乏而绝望。

  对司徒肉老六姑而言,这间仓库无疑是难得一顾的寻欢赌场,充满激情与快感。

  他们来这里,只是怀着一份戏耍的心情。

  但在丫头眼中,这里似死气沉沉的废墟,整个陆府不再有美好的记忆、亲人的依靠,不再有一点家的气息。

  这里是父亲的死亡之地,安息的最后归宿,末路英雄的坟墓。

  丫头空空地将目光投向前方一张长桌上,一口黑漆沉重的棺材正死寂地停放着,如山般压在她脆弱的心脏及对人生仅存不多的自信上。

  棺盖未钉牢,只合上一半,稍微欠身就足以看清里面静躺着的父亲尸体。

  即使没被绳索捆住,她也没有力气与勇气再为任何事做任何挣扎,随便轻轻一击即可使她灵魂完全崩碎,而这一击很快就会到来。

  门外又有两条人影相依相偎极是亲密毫不避讳别人目光言论地走了进来。

  当然是一男一女,是一对情感正磨得火热的爱侣。

  男人俊才拔俗,胸存豪迈,机智多谋,颇解温柔。

  女人肌肤黑而不粗,是一种细滑幼润如玉如丝的质感,不分男女一看见就必心动难抑,热切地想与她肌肤相亲。

  连曾经也是绝色美人颠倒过众生的老六姑见了,也觉自己应自惭形秽地主动俯身去亲吻她裙角。

  这是一个美得近妖的女人,但在妖异之气中更多是一种催人遐思的纯真。

  许松携她手缓缓走进,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丫头,表情不再有化不开的相思。

  他只是像碰到一个经常见面的朋友,平静的脸上毫无异色。

  他不惊不愧不痛不悲,对她的被绑也完全漠视。

  他看了一眼丫头后,反倒把毒三娘拥得更紧,仿佛刻意想丫头知道他已不痴心于她,不为相思而害她了,仿佛这能让丫头好受些,毕竟是他对她的痴心走火入魔才做下这可耻的一切。

  他们甜笑着同坐下来。

  早有椅子为他们特别预备,还有一张小几,一坛好酒。

  他慢慢斟满杯子,与毒三娘一人一杯,更显亲昵。

  司徒肉老六姑满面趣色,看他们默契相敬而含笑共饮。

  老六姑道:“我活这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嫉妒别的女人。”

  司徒肉道:“俗语云,只羡鸳鸯不羡仙,莫非你是嫉妒那个女人?”

  老六姑道:“你看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配不配?”

  司徒肉道:“配,配极了。”

  老六姑叹道:“可惜,可惜一件事。”

  司徒肉问:“什么事?”

  老六姑道:“可惜在我的经验中,世间绝配的鸳鸯都免不了会短命。”

  司徒肉道:“此话怎讲?”

  老六姑笑道:“不好讲,你接着看,自然就明白了。”

  XXX

  翡翠色的酒又一次满杯。

  毒三娘的笑纹投映在幽碧微晃的酒面,比酒更醉人。

  许松又一次向她举杯相敬,她含笑推辞,轻转眼波瞧了瞧丫头。

  许松不是傻子,立刻明白她的心意,平静温柔地置杯于木几上。

  木几很像一个不堪重负即将跌倒的老人。

  丫头自许松一出现就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这因久已熟悉而愈加陌生的男人,眼神无法形容的复杂矛盾。

  此情此景的许松在她空洞黯然的眼中看来不能算是人了。

  她意志分割成尖锐互伤的两面,使她头绪凌乱的同时也心痛如绞。

  一面坚持自欺欺人,相信这个许松仍和以前那样熟悉而亲切,父亲之死根本不关他什么事,他即使背叛也全是逼不得已。

  一面固执认为这个许松早已不是对陆府忠诚难能可贵的大好青年,不是愿为陆氏的兴衰荣辱甘效犬马的罕世英才,而是十足的混账,绝对的恶人,空有其表,内里腐烂。

  她实在不忍恨他,因世上只剩下他算是亲人,而此刻她堕入前所未遇的孤独深渊,极度渴望找到亲情的依靠。

  她又忍不住恨他,因他表面上看来太平淡从容,但父亲的尸首棺椁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他始终视而不见,他的心难道真的变冷了?真的对陆府不剩丝毫情感?即使对她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也投注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悲痛欲绝,怨愤难当,身体却无法动弹,呆如泥像。

  她眼睛失神,连泪水也流不出一滴,人最痛苦的状态莫过于欲哭无泪。

  XXX

  灯光交映,一种柔美的明亮。

  本是长期废置的仓库经过大力清扫,仍残留淡淡的霉味,这是木质里发出来的,他们总不能把所有木料也焕然一新。

  但这霉味与醇香的酒气相融,变幻成一种灯光般柔美明亮的全新气味,让人嗅之骤觉如在天界仙阁,非常舒爽轻盈。

  可惜这奇妙的感觉不能过深过久地影响丫头许松。

  在仓库较远的一角,用清凉竹雕的一面屏风遮住,作为一间精巧独享的雅室,一缕缕如烟似霞的酒雾正从那里袅绕而出。

  那里有人颇怀雅趣的煮酒,红泥小火炉点燃恰到好处的文火,煮着千山万水的诗情画意,酒雾中隐现一个身着白衫的男人,魁梧傲岸,神秘地举起一杯刚出壶的暖酒。

  现在是春暖花开,他却如处隆冬,兴趣浓厚的煮酒漫饮,为何他要做这反季的怪事?

  怪的是看他的人绝不会觉得有一丝怪,还认为只有他的举止是世间最正常合理。

  他饮了一小口酒,缓缓躺下身子,轻偎在一张古韵柔长的竹榻上,微阖双目,似要养精蓄锐,准备为自己的大展宏图作最关键的一击。

  他为自己的无人可比而深感满意。

  如今他夺得陆府,整个杭州的财富已有十之八九紧握在他手中,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翻云覆雨,所以现在不必费力伤神。

  他喜欢这里,喜欢与别人保持鲜明不同,喜欢独享。

  只有他才具资格躺在这里独享人性挣扎中一份足以忘怀一切的平静。

  只有他才具能力对人性进行全方位的洞察及主宰。

  屏风外传来说话声,是他期待已久的说话声,是许松与丫头终于发生对话。

  那声音里充满的痛苦矛盾是那么迷人,没有比这更值得他欣赏的。

  这些愚蠢下贱的人,逃不过人性的折磨,而人性怎及魔性的完美高贵?

  他早已练就无坚不摧的魔性,突然悟到,必须挣脱人性才可发现人性的诸般趣味。

  XXX

  许松离座而起,毒三娘很识趣的欠身坐正身体,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更是,只不过以前她总不愿别人太接近并了解自己。

  她自然而然的看着丫头,虽早就知道丫头其实始终当她不存在,却还是分外留意这个曾把许松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女。

  她要看清这是怎样与众不同的女子,竟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许松日夜挂怀,长期对绝色风姿的她熟视无睹。

  现在她才发觉这只是一个长相平平的黄毛丫头,至少与她姿色一比实在没什么可看的,这丫头不通世事,眉目青涩,恐怕尚未尝过男欢女爱的真实滋味。

  现在她总算战胜这丫头,彻底夺取许松心中最独一无二的重要位置,她也像屏风后的神秘白衫人一样满意。

  许松微笑地低下身子对她咬耳朵似的柔语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嫣然:“去之前可否让丫头瞧瞧你已有多爱我?”

  她声音也很低,仿佛只想近在咫尺的爱人能听到,但丫头远在那边竟也一字不差地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爱慕她的男人求证爱意之深的恳求,也是对情敌显山露水的一次挑战。

  其实更适当的说法,应是一次炫耀。

  许松居然没有怎么迟疑,很自然的在她左颊上轻吻了一下,面无羞惭之色,言语满是真挚甜蜜的情意:“等这件事完结,我还会给你别的惊喜。”

  她鬓边秀发的芳香一如既往地醉着他心神。

  她像个正在吃糖的孩子,面靥浮现一种纯真又朦胧的美。

  她笑得实在太幸福,每个人看了都不免感动却不羡妒,因为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浑然天成,就如原始自然的美景,没有人会为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的美而心生妒意。

  她深知对面的丫头已看出许松的改变。

  她不必多做挽留,也足够相信自己的确是抓牢了许松的心,这个骄傲的男人绝不会再弃她不返。

  于是她微笑着回吻许松一下,不是面颊,是直接当众人的面将热烈的唇紧贴在他嘴上:“我知道,但我不想等太久。”

  她整个人都似密不可分的粘在许松身上:“我心甘情愿的等你,但我已拥有了你,等片刻也如隔三秋,那是多么痛苦,你真心爱我就不要让我痛了。”

  许松凝视她姣好容颜,情思万千,爱如海深,他们之间是爱到极致,无须一言承诺。

  恨到极致也无须付诸言语。

  XXX

  许松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丫头走过去,丫头自始至终满含怨怒的瞪着他。

  丫头动不了,全身被捆,嘴也塞紧一团麻布,所以空有咒骂之心,舌头却无能为力。

  她恨不得生啖许松肉,索性将嘴里麻布想象成许松的一块肉,但这块肉嵌在嘴里又臭又硬,让她直犯呕,当然呕不出,反倒逼出了眼角几滴泪。

  她痛苦绝望,终于深刻而真实的了解到当日身临栖凤山庄中尸山血海的公子为何骤然产生无比疯狂的言行。

  她现在也快崩溃,也快疯狂。

  当日公子的疯狂种种仍让她记忆犹新,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面对家庭的灾变。

  她内心一阵如死的孤独与空茫,即便解去绳索,离开这里,也将长久的无所适从。

  许松已停足,与她相距不过一尺,真正是咫尺天涯。

  他们对视。

  丫头脸煞白,好像突然患上重病。

  许松伸手,丫头忘了自己还有躲闪的必要和能力,她已完全呆滞。

  仓中每个旁观者都不明白他此刻伸手是想干嘛。

  他伸手竟是直接拔去了丫头嘴里的那团麻布,并对老六姑问:“我可不可以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老六姑还未答话,屏风后的白衫人已淡然应允道:“可以。”

  老六姑立刻点头:“可以。”

  许松对那白衫人毫不在意,白衫人发的两个字音轻如烟,很快消失在一阵缥缈的酒雾里。

  他似乎暗中苦笑了笑,随即再次伸手欲为丫头解开缚绳。

  丫头冷声厉叱:“缩回你的手。”

  许松竟仍显得心平气和,柔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你——”

  丫头面容已在极度痛苦中扭曲:“你少故作同情,像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许松叹息:“你……说得一点没错。”

  丫头嘶声道:“我爹那么器重你,小时候我还同你亲如兄妹的玩耍,我一直视你为最值得依靠的大哥,无论任何事都绝对信任你,想不到你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做了我家叛徒。我只证实一件事,我爹是不是被你勾结这些恶贼设下毒计害死的?是不是?”

  “是!”

  许松从未如此爽快的回答过别人的质问。

  他此生第一件扪心无愧的事竟是向最疼惜的女人承认自己的罪状。

  他的扪心无愧当然不是为做了叛徒,而是为这份坦诚的决定。

  他深知这份坦诚对丫头是多么残酷。

  丫头咬牙道:“你真的……连一条狗都不如,人们常常说,养一条狗还知道守家,但养一个人的后果呢?是家破人亡!”

  她脸上还有大片新鲜泪痕,但再也没有泪流出眼眶,极端痛恨之下她竭力强忍,暗誓宁死不给这些畜生示弱,目光也渐变锐利,声音像淬毒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出去:“你如今已害死了我爹,当然不会放过他唯一的女儿,这次我答应回府,竟走到一生的终结。而死在家里,总比曝尸荒野要幸运得多,你放心,我死后绝不会阴魂不散的。”

  许松目光暗了下去,凄然摇头:“我不让你死,我不……我也身不由己……”

  丫头甚至已在狞笑:“你身不由己?事情做到这份上,我爹的尸体就明明白白躺在那边,你何必口是心非?这时候才来敢做不敢当?”

  许松双手握拳,额角手心都开始大量冒冷汗。

  他的头深垂,两滴男儿泪无声落在衣襟上,却似将他灵魂也震碎了。

  他已羞惭的甘愿伏罪。

  他含混的连声道:“的确,的确……”

  过了令人窒息的半晌,他猛地抬头,目射寒芒的对视她:“一切虽已太晚,我却还是绝不让你死。”

  他的话刚出口,身形已腾跃而起,手腕一翻,一柄雪亮长剑向司徒肉老六姑斜刺过去。

  司徒肉措手不及,慌忙举锤挡格,这一举本有裂碑破石的巨力,但接上许松剑锋时,非但没将剑身一断为二,反被紧贴住,嗡嗡作响,令他骤感浑身一震虎口一麻,第一次遇见有人力气胜过他。

  老六姑应机而变的能力自然远非司徒肉可比。

  许松剑上寒光乍起的瞬间,仍在半途的刹那,当是间不容发,她却立有对策,等到许松剑锋终于疾风厉电般划到眼前,她的身影已自他展露空门的胁下轻盈如鱼的溜去。

  能巧妙利用稍纵即逝的短促时机来施展身法避开别人势头凌厉的一击,足见她武学造诣之高绝非常人敢想。

  她不仅是借此避开别人的攻击,还立刻造成了精确的反击。

  她的反击是飞闪到另一个人身后,出手制住了这人咽喉,只要她心念一动,手指一紧,势必扼断这人喉管,顷刻夺走其命。

  制住了这人咽喉就等于制住了许松咽喉,要对付许松这类人,没有比她此反击更有效的。

  她诡笑冷冷道:“让我们来看看他究竟有多爱你,我保证这次所得的结果,定会大家都满意。”

  屏风后的酒雾仍在弥漫,一直安静的白衫人突又敞怀朗笑道:“好,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刺激,越来越好玩。只望这令人血脉贲张的高潮,切不要很快结束才妙。”

  老六姑如得皇恩般兴奋,老脸上每根皱纹似都在熠熠生辉,傲气更逼人,嫣然曼声道:“连您也说妙,老身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少年悠哉举杯道:“老六姑做事,我几时不放心?”

  老六姑笑得近乎迷醉:“多谢圣主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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