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殿。
“皇兄!”安婳公主还没等通报就直冲冲闯了进来。
安婳去了趟养心殿见他不在,问了伺候的人,说是被重阳殿的人请过去了,她便又横冲直撞的跑来了重阳殿。
“哟,公主可不常来本宫这重阳殿,今儿是怎么?”楚桉冉正倚在李垣肩头,见安婳进来,才慢悠悠的直起身子,春风得意地说。
安婳瞧见她这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奈何皇兄还总吃她这一套,她没法子,只能眼见着,心里就更郁闷了。她的皇兄是个儒雅睿智的正人君子,怎么就能被她给蒙了眼了。
“安婳,你也不小了,别总这么风风火火的。”李垣微怒道。
安婳虽有些任性,但皇兄的话她还是要听的,便顿时收敛了些脾气。
楚桉冉瞧安婳吃瘪的样子,得意地笑了笑。
“皇兄,襄嫔中毒一事确实令人气愤,但珝妃娘娘与你多年情分,她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何况以她的身份,何必冒险去害一个区区贵人,皇兄就这样处置了她,未免太草率了!”
方息媛自潜邸时便伺候皇兄,这些年,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相处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如何安婳尚且信的过,可与她朝昔相伴的枕边人却不相信。
方息媛虽算不上极良善之人,但这种奸诈诡计她是不屑的,何况她眼里的珝妃端庄自持,克己守礼,有才学,识大体,决不会使这种小人手段。
李垣脸色冷了些:“此事朕已有裁决,不必多说。”
“皇兄!”
“够了。”
安婳看见他眼里都是疲倦与煎熬,连声音都透出一丝沧桑之感。
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辩驳还是就此作罢。
“公主,此事已成定局,你再胡闹,只得叫皇上烦心,前朝政务繁忙,公主要体谅兄长才是啊。”
安婳见不惯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胸腔中蓄起一股子无名火没地方发,只能鼓起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
“好了,别胡闹了,回去吧。”
现下她想闹也闹不下去了,比起方息媛,她还是更心疼她的皇兄。
她看得出皇兄很累了,在这件事上,他内心必定也经过一番煎熬与挣扎。
只是事难两全,无论什么结果,都不能令所有人满意。
安婳静站了片刻,随即转身就跑,也没顾及什么礼仪。
允决候在殿外,既然要保卫公主安全,自然要时刻跟随。
他见公主跑着出了内殿,一路不停,离他近了些:“公主…”
她并没停留,脚上的步子不停,从他身边径直跑开了。
他连忙跟上去,后头还有不少宫女内侍一路跑着追上去,只是他是习武之人,手脚比寻常人自然要快一些。
安婳心里憋闷的很,这样不管不顾着跑一场心中还能舒坦些,耳畔呼啸而过的风,每一阵,都能带走她或多或少的愁丝。
“啊!”未顾及披帛已经被风卷到脚下,一踩就被绊倒了。她跑的快,这下也摔的重些,心里积攒的委屈借着这一摔全都倾泻而出,还未起身,就已经泪眼婆娑了。
允决离着她不远,他见她心情不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就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不近不远的跟着。
见她摔倒,三步做两步跑上去:“公主!公主没事吧。”
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无声抽泣着。允决握住她的双臂打算扶起她,她也就借着他的力气慢慢站起来。
两只手掌心都被擦破了皮,膝盖处的衣裙破了几处口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安婳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满脸都是泪痕。
“卑职去传轿撵。”她这样走是不能走了。
“…不用…”安婳哽咽着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
“你不是生我的气么,还来管我做什么?”安婳打断他的话。
允决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是说香囊的事。
其实他实在谈不上生气,只是心里有点疙瘩过不去,他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卑职不敢,保护公主是卑职的职责,今日公主受伤,是卑职失职。”他郑重其事的作揖行礼请罪。
安婳从未把他当下属看待,在她心里,是把他当兄长一般敬重的,可他这样礼数周全,只会叫她更难过自责。
他就是还在怪她!
她抽泣声越来越大:“…那个香囊…我从未有看轻你的意思,我没想到这一层…就算…就算是我错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消气了吧!”她伸手去抹脸上的泪,全然忘了手上还有伤口。
允决伸手想制止她的动作却没来得及,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眼泪沾到了新鲜的伤口上,咬得手心生疼,安婳只是皱了皱眉头,暗暗忍者,嘴上还自顾自地说着:“旁人…旁人我还不舍得给呢…好歹也是我熬了几天几夜做的……”
“你说,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嘛…”安婳干脆哭着耍起赖来。
“我没生气。”
“骗人!这些日子你总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衣服、糕点、弓箭,我送什么你都冷冷的,我就差把霜灵殿送你了!”
“公主不必送卑职什么。”
“苏允决!!我是公主!是大渊朝最尊贵的公主,可我都这样向你示好了,你还要我怎样!”
“公主!”允决终于发现这件事的源头出在了哪,“公主就是公主,无论卑职是否曾对公主有恩,公主都不该自降身份,再者,公主赏赐,卑职只有感激,别无其他。还请公主把卑职与其余侍卫一视同仁,不必再花心思在卑职身上。”
“你……”把你与旁人一视同仁?若旁人也与她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若旁人也不顾自身安危却力保她能逃出生天,若旁人也能明知九死一生都不愿抛弃她,她倒是可以做到一视同仁。
“卑职会竭尽全力守护公主,可公主只需向前看,不必回头。”
安婳就这么双眼含泪地看着她,固执地,无奈地。
后头落下的一群宫女内侍总算跟了上来,嘴里不停的叫着公主。
“卑职去传轿撵。”他步伐矫健,一会就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