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道了好几次谢,也会听腻。
许是见杜月儿摆着生人勿近的臭脸,她加着小心道:
“这半天,小灰豆可乖了,你们先带它回去吧。杜姐也累了一天,还需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便会过去看望。”
丁贵早有此意,遂草草道:
“宋离,平时还请照看一下阿水和周老伯,我若得空,会不时过来。”
说罢便蹲下身子,看着不再惊慌的小灰豆,暗自决定,一定不会辜负它,将不惜阳气为它治疗。
再起身时,小灰豆已在左手,而右手小包裹也递还杜月儿,道:
“走吧,杜姐。”
不待回答,便已飞身而去。
杜月儿还愣在原地,很不适应丁贵这般干脆,但马上大急,闷头便追。
如今枯冢谷到小蛇山一刻钟都用不上,丁贵在前飞行,拉开数十丈,速度保持着让杜月儿无法追上。
任凭她在身后嘶喊多次,他也没有停下。
四周一片漆黑,而前方就是小蛇山。
丁贵一息落在青草地,正欲一步飘到茅屋时,一声吱叫传来,然后怀中一紧。
细腻的触感,瞬间就知道是小黑豆。
他心里瞬间融化,连查小言在哪也顾不上。将小灰豆随手放在草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抱紧小黑豆。
杜月儿这时也落下,径直坐到他身边。
包裹换到另一只手中,右手就搭过来,挽住手臂,显然不打算放丁贵跑了。
这一路,追得异常艰难。
不过看着两只小东西,她恨恨地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作。
丁贵却没事人一样,只静静观看,连挽过来的手也没拨开。
小黑豆和小灰豆,是否能融洽相处呢?
小黑豆进怀时,一定感知到了小灰豆,却不曾有异常举动。
从体形来看,小黑豆不过比手掌稍大,而小灰豆却有三尺来高。
如果在尘世,小黑豆刚够小灰豆的一餐食物。
不过,现在是一点看不出来,小黑豆只是好奇探着脑袋,对着小灰豆一阵吸嗅,以致背上被杜月儿偷摸也没在意。
而小灰豆也是一脸淡然,一双浊眼同样打量着小黑豆和自己,还有旁边的杜月儿,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不适。
而且它好像一直慢吞吞模样,和尘世里所见的灵动鸟类,大为䢛异。
当然,在炎三手中大力挣扎时,它明显表露不安,情绪焦躁。
这样想来,它应该是有些灵智,要不怎么能看出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呢?
而且帮它解开细藤时,更是安静忍受。
现在安卧草地,亲近自己,不也是灵智体现么?
对了,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先前小黑豆想吃聚魂丹,苦求了半天,自己最后不忍,才喂一颗。
不知小灰豆能不能吃?同为魂魄,定是可以。
“杜姐,包裹给我一下。”
丁贵习惯性地叫道,却忘了刚才如何将别人抛在身后。
“不给。”
杜月儿当即拒绝。
可挽着他的手是何意,不是因为在枯冢谷摆臭脸,想被原谅吗?
不给就不给吧。
回头一看,只见她精致小脸上汗水密布,刘海又乱起来,右手还牢牢缠在他的手臂上,丁贵好奇道:
“杜姐,你们尘世里都这么喜欢……挽着别人吗?怎么一天到晚都这样?”
这个实在奇怪,尘世里,也不过确认男女关系的异性之间,才会有如此亲密行为。
要说杜月儿和他好到这种程度,丁贵一百个不信。
哪怕刚才路上故意不理不睬,也只想让她尝一下被人冷落的滋味。也许这样再和她谈话,她便明白轻重。
现在看来,效果几无。
“是啊,我们尘世里,若女人要挽上男人手臂,男人就得有求必应,不能拒绝。而且我们生前男人,不能将女人抛在身后,更不能像刚才那样,我喊破了噪子,都没人回应!”
先不说这话真假,但杜月儿鼓起两腮,精致脸蛋更好看了,是不假的。
“我不信,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别人。不说周老伯,吴老伯,就是宋离,同为女人找你说话,你怎么也摆个臭脸?”
不说还好,真要说道起来,丁贵肚里邪火顿生,从没见过这号人。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那些人,不想和他们有交集,你还一直在那磨蹭。我才不想将那些酒啊,药啊,还有种子啊,送给他们,你不是还送了吗?难道这样,我还要微笑感谢他们不成?”
这倒成了他的不是,是这样吗?
丁贵凌乱了,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要和她说待人真诚,她便说不喜交际。
怎么总觉得哪里扣上了?
“杜姐,这样吧,我待会去一趟宝钞行,尽快将你的元宝还给你,若一次还不清,请容我分两次来还,可好?”
丁贵也没心思关注两只小豆了。
将小黑豆放到草地上,又将小灰豆拨开一些,任它们自由活动,不管它们跑到哪,他也无所谓。此刻,他只想将杜月儿的账理清楚,不得不正视,他已经有点糊涂了。
“丁贵,你太过分了!我有让你还吗?我都说了,我不在乎元宝!”
不知杜月儿急什么,忽然咆啸道。
丁贵仔细回想,自己到底哪里过分,难道还元宝也过分?
说不通吧。
“杜姐,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才不过分?我确实挺奇怪,我昨晚也算帮了你,之后一直对你礼敬有加,不曾有什么亏待,实在不敢当过分二字。你能说说吗?”
“不想说,你自己想去吧。”
什么玩意,丁贵可以发誓,他生前绝对没有这么憋屈过,她到底什么意思?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不管用。
照理说,这女人都说这么狠的话了,可为什么还要一直挽着他?
不愿提醒她,丁贵只将手臂抽出,不过瞬间又被抱住。
这种亲密行为就这么廉价吗?
虽不耻这样,可内心深处,偏又暗喜,在尘世,他可是求都求不来。
一切待心情平缓下来再说吧,别说她喜怒无常,自己也是疲累,至少一天没休息过。
丁贵稍想一下,才意识今天实在够累,神魂方面倒还好说,就是心累。
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也不知是什么。
总感觉这段时间的变化,别说别人不信,自己也不太适应。从低估自己,到正视自己,心境一直难以调整过来,总是以普通魂魄来看待自己。
但,现在还是不清楚,自身究竟处于什么阶段。如果能有个师傅给予指点,或许马上就豁然开朗吧,但这不现实。
此外,他决定不去应职,至少现在不能去。
不被录用倒无所谓,可别遇上识得阳气之人。
只要对方起一点觊觎之心,他便可能前路中断。
由先前所遇见的众多鬼将和白面老头来判断,他们还不足以发现藏在魂体中的阳气。
若是阳气环绕在外,老头似能感知。
当初灶神爷可以直接将阳气从魂体中抽出,那城隍爷或各个衙门的大能之士,多半也具备这种能力吧。
这个极有可能,那前往应职,就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他可不愿成为别人争抢的香饽饽。
正想着,查小言忽然出现在视野里。
小言从后山飘出来,许是刚到茅屋前,就看见草地上的二人,然后便飘过来。
丁贵瞬间恍醒,马上意识到身边还有小黑豆和小灰豆。
而他的手臂仍被抱住,扭头一看,杜月儿居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怪不得总感觉肩头有负重之感。
看来她也是累得够呛,昨夜没有休息,昨天白天还不知有没有休息,今天又是一天飞行……这,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她是真得累!
自己有阳气滋补,才会一直神魂饱满。
她有什么?
那她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再强的神魂也只是普通神魂,将近十来个时辰啊,还可能不止!
回小蛇山时,居然还被自己强行提速……
丁贵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些过分。
别的不知道,居然没想到她已经超过一天不曾休息,直到自己累到不行时,才反应过来。
宋离似有提过,自己居然也没放在心上……
“丁贵,你们回来了。不是还有一只四脚动物吗?”
查小言飞到身前,直接坐在丁贵对面,却对杜月儿视若不见。
小黑豆和小灰豆便在二人之间。
方才丁贵颇有怪异之感,这是第一次于人前亲腻,不想还没被查小言放在眼中……
查小言似无异样,连小黑豆出现在此,也不惊异。
这便是说,小黑豆已经可以独自玩耍,并且不会乱跑了。
“小言,四脚蛇在枯冢谷放手时就跑了,这是灰鹫,阿水取名小灰豆。我们也才刚回来,你和小黑豆相处如何?”
丁贵一边问着查小言,一边看着眼前两只小豆。
青草地上已有几颗小野果,定是小黑豆叼来,却不知何时所为。然后小灰豆就挨个尝试,似是碰到软的便会食用。
它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居然没看到。
实在有些吃惊,这应该就是灵智吧,要不没法解释。
“我发现小黑豆很乖的……你离开没多久,我就将屋门打开。起初看它外出,我特别担心,不过没多久,它就叼着几颗小果飞回来,之后更是 飞进飞出,所以我大部分时候,其实一直在……在睡觉。”
查小言稍有窘迫道,但很喜悦的样子。
“谢谢你了,小言。总是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经常外出,却将小言丢在屋里,怎么说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