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你们这儿就只有这几种口味？”
脸上戴着宽大的变色眼镜的青年男人抬起手掌，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摆放在矮柜台上方的一整排电子烟包装盒。他毫不掩饰地露出略微有些失望的表情，连续抽动嘴角，连带自己嘴角边缘的一颗硕大的黑痣也一同上下抽动。
“嗯……是啊，是啊。”
站在麻将室的门前方的谭楷露出带有几分歉意、也略微显得有些谄媚的笑容，一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高大男人点头哈腰，一边用手掌把麻将室的房门轻轻地关上。
分别站在左、右两侧的两个青年男人先后上前一步，和戴着变色眼镜的青年男人站成一排。两个人都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站在左侧的、留着一层紧贴头皮的寸头的男人百无聊赖地转过脑袋，把目光投向正在柜台前方翻阅卡本的两个卡牌游戏玩家。站在右侧的、留着一头几乎足以完全遮挡住宽阔的额头的长发的男人则再次把目光投向距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矮柜台。
“本店刚刚获得这些产品的代理销售权，”谭楷笑嘻嘻地对自己面前的三个男人说，“而且，对于这一项业务，本店目前的经营能力还相对有限。所以，可供各位选择的产品暂时还只有这几种口味。”
戴着变色眼镜的青年男人抬起两根手指，在自己长满茂密胡茬的下巴上一抹，嘴角再次连续抽动两下。他向谭楷点头，随即转向矮柜台，从矮柜台中央抓起一个电子烟包装盒。另外两个男人也先后从矮柜台的不同位置抓起一个相同规格、不同配色的电子烟包装盒。
“请各位先到柜台去结账，”谭楷再次放低自己的身段，向三个男人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各位可到本店的吸烟区内享用产品。”
三个男人先后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吸烟区”这三个字一样。
“嗯……本店内部的吸烟区为一楼的麻将室，以及二楼的棋牌室、杂物间。”
谭楷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尴尬。他不得不后退一步，重新把麻将室的房门打开，指向空空荡荡的麻将室，再抬起手臂，指向自己头顶上的楼板。
留着寸头的男人和留着长发的男人先后把目光转向玻璃墙，盯住站在店门外的通道里抽烟的两个客人。两人的脸上依旧是有些不满意的表情。
“嗯……本店的客户群体中包含很多未成年人，所以……麻烦各位理解一下，好吗？”谭楷抬起双手，向自己面前的三个客人连续摆手，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僵硬。
“嗯。”
戴着变色眼镜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低下头，扫视贴在包装盒外侧的价格标签，随即大踏步地走到柜台前方，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付款。
正在埋头整理电脑里的账本的岳锋根本没有理会购买电子烟的客人，只是把目光投向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到账通知。看到到账通知中显示出来的收款金额之后，他略微点头，随即从柜台上站起来，把两个玩家交还给他的卡本重新放好，随即确认两个玩家从卡本中取出来的卡牌。
“嗯……您各位是上楼呢，还是到麻将室里？”谭楷迅速地用两根手指按摩自己的面部肌肉，尽可能地缓解自己忍不住露出来的尴尬，“过一会儿，会有其他预约好的客人来打麻将的……”
戴着变色眼镜的男人伸出舌头，用舌尖舔自己的嘴角上方的黑痣，抬起手掌，向自己头顶上的楼板一指，随即大踏步地走向楼梯口。另外两个男人也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同伴身后。
不一会儿，三个男人的身影连同清脆的脚步声一同消失在栏杆后方。
“丹青哥。”
坐在靠近玻璃墙的位置上的玩家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谭楷。
“嗯？”
谭楷感到有些惊讶，把目光转向正在缓缓地走向自己的玩家。
“什么事啊，流萤？”
岳锋也从柜台后方走出来，走到“流萤”身前。他抬起手掌，用掌心按摩自己的脖颈和肩膀，扫视已经在店里落座的几个玩家，随即抬起手机，注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比赛报名表。他看到，报名参加即将开始的店内比赛的玩家数量已经足够多，需要多次滑动手机屏幕才能从报名表顶端看到底端。不过，此时此刻，参赛名单上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来。店门前方的通道里又多出几个聚在一起抽烟的男人。他记得，这几个男人几乎都是那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里面的人。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卖电子烟的啊？就是这几天吗？”
昵称为“流萤”的玩家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矮柜台。原本坐在他身边的玩家也放下自己手中的手机，看向矮柜台上方的另外几个包装盒。
“嗯……是啊！就是在这几天！刚开始卖！”谭楷眉毛一扬，挥舞双手，“我新认识一个做电子烟销售的朋友！和他谈过之后，我想和他合伙，就请他来到店里，让他和岳哥再谈一谈！”
两个玩家先后把目光转向岳锋。岳锋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目光转向步行街通往马路的方向。看到几个玩家一同从扶梯的出口走出来之后，他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快步走出店门，向同样露出笑容的玩家们挥手问好，并依次和热情的参赛玩家拥抱。
“嗯……岳哥同意之后，我们才和他签合同，让他在我们这里卖他的产品！”
谭楷用力吞咽口水，把目光转向岳锋的背影，并把手掌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按下开始振动的手机的按钮，让手机停止振动。
“他已经详细地和我们说过，电子烟市场目前还不错！至少，能够给我们带来一定的收益！”
先后和岳锋拥抱过的三个参赛玩家依次走进店里，和已经坐好的玩家们挥手问好，并分别找位置坐下。走在最前方的胖玩家一字不差地听到谭楷的话，嘴角一歪，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并随意地把它和自己手中的手提包一同扔到一张空着的方桌上。另外两个玩家则对谭楷的话完全不在意，一同走向把自己带来的卡本在桌面上摊开的玩家。
“可是……他们要是影响到我们打比赛，怎么办？”
“流萤”皱起眉头，抬起头，向店门的方向走几步，再把目光投向房门紧闭的杂物间。一般情况下，几乎没有客人会到二楼的杂物间里面去，即便它的门是开着的。
“更何况，我们这儿的中学生玩家一直都不少啊……”
坐在靠近玻璃墙的位置上的两个玩家先后站起来，走到“流萤”身边，并和他一起把目光投向暂时还空空荡荡的二楼。正在低头看卡本的两个玩家也抬起头来。
“没事，”岳锋及时地上前，向站到一起的几个玩家露出认真的表情，“我已经和他们说过，让他们只在吸烟区里面抽，和需要抽普通的烟的人一样。而且，只要他们开始抽，我就会让他们把门关上。尤其是在店里的未成年玩家相对比较多的时候。”
谭楷快步走回到柜台的入口处，把岳锋提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号码牌摆放到柜台顶端，并把它们分成几组。每一次摆放号码牌，他和岳锋都会提前按照不同区域所需要的号码牌数量来把它们分成几组。
玩家们当即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即向不同的位置散开，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比赛或者其他的事上面。没有人再去关心杂物间里面发生的事。
不一会儿，以龙旭为首的几个玩家和以雷涛为首的几个大学生玩家分别从通道的两个方向走过来。
整个店铺一楼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几乎每一个坐在座位上的玩家都原地站起来，向龙旭和雷涛挥手，或者直接开始欢呼。无论是参赛的玩家，还是不参赛的玩家，都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哎呀！大家好啊！呀呼！”
响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从几乎快要围堵在店门前方的玩家们身后响起来。
所有玩家先后停下脚步或者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露出几乎可以说是经过统一培训过的坏笑，并把目光转向从通往二层通道的另外一侧的通道上跑过来的曾普信。
“你竟然没迟到？真反常啊！”
岳锋同样露出坏笑，并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先从人堆中钻出来再迅速地冲进店门的曾普信的肩膀上。
“我哪能总是迟到啊？别总从门缝里面看我！”
曾普信露出有些不服气的表情，撅起嘴巴，把自己背在后背上的单肩背包往斜后方一甩，差一点打出仍然摆放在柜台上方的最后两个号码牌。转过身之后，他突然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先伸长脖子，再伸出舌头，整个身体摇摇晃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麻将室的门。
“哎！哎！哎哎哎！”
“你又叫唤什么啊？”同样走到柜台边缘的雷涛当即向曾普信翻白眼，“终于找到同类了？”
“去！我找你的同类！”
曾普信当即向雷涛挥手，加快脚步，走到矮柜台前方，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电子烟包装盒，并把脑袋转向岳锋，露出有些兴奋的表情。
“老板，咱们这儿竟然也开始卖电子烟啦？”
“怎么？你想抽吗？”
岳锋走到通往麻将室的通道前方，再次向曾普信露出坏笑，并对他翻白眼。他记得，曾普信也是从不抽烟的，至少从来没有在店里抽过烟。
“嗯……等我有空、有闲钱的时候，也许会吧！不过，现在还不会！”
曾普信抬起手掌，用掌心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一下，随即露出灵光一现的表情，抬起一根手指，往自己头顶上的楼板一指。
“尝试一下新东西嘛！如果总是一成不变，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啊？”
谭楷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上前几步，向曾普信点头。在他看来，平日里经常说出一些令很多人都捧腹大笑或者不置可否的话的曾普信难得说出足以让他从内心中认可的话。
“我看啊，这种东西，还是别尝试为好。”
雷涛露出略微带有几分不屑的表情，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拎起自己的背包，向楼梯口走去，再向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同伴们招手。
“为啥啊，为啥啊？”曾普信快步从楼板下方走出来，把脑袋转向楼梯口，挥舞双手，整个人显得更加不服气，“我说，你是不是真的一天不和我抬杠就不爽啊？”
“没有啊，”雷涛不慌不忙地停住脚步，摊开双手，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只是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看你不爽而已。”
“哈哈哈！”
坐在一楼的玩家们哄堂大笑，并纷纷把目光投向故意露出有些焦急又有些不爽的模样的曾普信。即便是和曾普信不怎么熟的玩家，也能够从围观别人对他的嘲笑中感受到充足的欢乐。
“好啦！”
看到葛崇达、尹斌、单开源等几个中学生玩家依次走进店门之后，岳锋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他举起手机，在官方程序的比赛管理页面中确认几个已经提前报名的中学生玩家已经到场，随即走到柜台前方，高声向店里的所有卡牌玩家喊话。
“比赛即将开始！请所有参赛玩家注意手机上的官方程序里面的比赛页面！”
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的龙旭、雷涛等玩家先后抬起手掌，向葛崇达、单开源等人招手，并把自己手机上的官方程序打开。还没有找位置的曾普信则举起自己手中的卡盒，把他贴在卡盒背面的诛神鬼王的贴纸图案展示给尹斌看。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做出握拳的手势。
“请大家稍安勿躁！第一轮对阵即将在官方程序中发布！”谭楷也走到岳锋身边，向所有人喊话，并扫视所有已经摆放好号码牌的方桌。
葛崇达当即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手机，并和与自己一起来的玩家们一同把背包放到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走过角落里的方桌之后，他突然注意到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矮柜台，轻手轻脚地走到岳锋身边。
“老板。”
“嗯？”
岳锋感到有些诧异，转向葛崇达，本能地把音量压低。
“什么事啊？”
葛崇达抬起手指，指向矮柜台，再向二楼看去。
“咱们这儿……为什么也会有电子烟的柜台啊？”
岳锋深吸一口气，扫视仍然房门紧闭的、被用作吸烟室的杂物间，没有立刻回话。在正式摆放卖电子烟的柜台之前，他曾经和谭楷讨论过要不要在玩家交流群里公布销售电子烟的事。谭楷认为，应该公布；他却认为，不应该对所有人公布。因此，玩家交流群里的所有未成年玩家都没有立刻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电子烟同样是对人体有害的。”葛崇达不紧不慢地说。
岳锋不由自主地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略微俯下上半身，低下头，凑到葛崇达的耳边。
“嗯……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店里是有吸烟区的。烟味不会进入无烟区里。你尽管放心。”
“嗯。”
葛崇达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岳锋点头，随即向围在一起的几个中学生玩家走去。
岳锋转过身，向最后一个来到店里参赛的唐沁挥手问好。等到主要来自一楼的中学生玩家们的欢呼声响起来之后，他走回到柜台后方，开始操作电脑。他看到，唐沁也已经注意到摆放电子烟的矮柜台。只不过，她没有立刻对它表态，像是完全不在意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