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回京(三)
“你说前辈是不是在耍我们?”
“是啊,刚说到兴头上,他居然就不说了。”宴会散去,往外走的捕快们还在谈论这个案件。
“这案子真的没有结果吗?”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也没查到什么,更别说现在了。”
“裴律。”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裴律回头一看:“司徒,是你啊。”
“是我,”司徒峰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朝六扇门的大门口走,“我奉命从黑龙城来。”
“许久未见,可还好?”裴律看着他,几年过去,他愈发身躯凛凛,气势沉稳。
“还过得去,裴律,当年我只差一招败于你手下,至今念念不忘,有时间咱们再切磋切磋,说不定你现在身手已不及我了。”
“放马过来。”裴律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想着,一定要用拳打扁你。武艺一道他自信的很。
“话说你何时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似乎只是在演武场的时候匆匆一瞥,两个人都没交谈过。
“我回家一趟,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去看看他们,给爹娘报个平安。”顺便把阿姐强硬塞给他们的东西给了,狠心的姐姐,连个跑腿费都没给他。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地道的京城人。巧了,正好我想买点东西,但是我对京城不大熟悉,有你这个本地人在,正好带我逛逛。”司徒峰是个硬汉,壮硕却不显胖的身材,小麦色的肤色,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薄却紧抿的唇看着有些凉薄凌厉,笑起来却阳光爽朗极了。
这就是他终日不苟言笑的原因吧。
凌厉冰冷的外表只是为了唬住犯人。
坏人都会察言观色,一旦知道捕快是心软的人,便欺软怕硬什么都不肯说实话,甚至还会扯谎忽悠年纪小刚入职的捕快。
“你想逛京城?”这倒是稀奇了,当年他可没发现司徒居然是个爱逛街的人。
“别想歪,我不是自己想逛京城,是想买点东西给我妻子,她去年刚给我生了个女儿,劳苦功高。”
“就你这样的,居然也成亲了?”裴律看着他五大三粗的样子,那姑娘的眼光,很独特啊。
司徒峰直接将他的话解读为羡慕嫉妒恨他有了贴心的小棉袄:“我女儿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像极了她的娘亲。”
“这倒是,像你那还得了。”然后得了边上这个女儿奴的一个白眼,裴律心想,陪他逛逛也行,正好之前答应了陈晓棉要给她买扇面。
“金缕阁,这家看着不错。”京城的花样果然好看,又精致又小巧。“你还在看扇面?方才不是买了?”
裴律说,“可是这一把也很好看。”精致的兰花上停留着一只浅蓝色的蝴蝶,与她清秀的样貌很是相配。
“那你现在为何犹豫?”
“我刚买了一把。”早知道后面有更好的,先前那把就不买了,怪他下手太快。
“榆木疙瘩不开窍,无人说扇面只能买一把,你这扇子定是送给那姑娘家,她有两把扇面又如何?每日换着岂不更好?”说完眼睛一亮,指着一只金海棠珠花步摇:“小二,把那只步摇包起来。”
店小二看了一眼两人的气势,不像是寻常人,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着讨好:“客官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对步摇可是我们店新到的样式。”意思就是你的眼光很好,但是呢,这步摇是一对的,他们不单卖。
司徒枫想象了一下妻子佩戴步摇的样子,“都包起来,还有那个小金锁”。京城的花样果然小巧精致,连这金锁也富贵秀气。
裴律看她买东西这么爽快,心想着黑龙城的捕快俸禄都这么高吗?
“你看我做什么?是想问我怎么毫不犹豫就买了吗?”司徒峰将小二递过来的木盒细细收好:“我的妻子很贤惠,其实我很想说,她遇到我,是她的运气不好。”
裴律将扇面买下,跟着司徒出去,他似乎有些感慨,一向话少的人,说起自己的妻子竟然滔滔不绝:“我们做捕快的一天到晚在外面办案,有的时候还外出好几日。家里全靠她打理,可她什么话也不说,什么抱怨都没有,每回我出门的时候都细心地帮我收拾行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很珍惜她来到我身边为我生儿育女,照顾年迈的爹娘,纵然平日里被她唠叨几句也是因为她在意我。”
裴律突然想起当年的事:“想当年六扇门还有女捕快心悦你,你愣是拒绝了。”说来那个女捕快武艺尚可,英姿飒爽,司徒却毫不犹豫地回到了黑龙城,要知道女捕快家族是京城的贵族,娶了她就能少奋斗十几年。
司徒峰或许当时没有想过这事,也或许他想过,但他不愿意做违心的事:“时隔多年,我也能坦然说起那位姑娘了,她很好,性子爽朗豁达,而我是个固执倔强之人,我们并不合适,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
我的妻子看着娇弱,实则外柔内刚。裴律,我也算走在前头了,我们年纪相仿,但这事,我比你有经验,遇到了心仪之人就要主动,娶了妻子就要待她好。不要以为你的妻子除了你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那样想的人才是最蠢的人。
她这么好,愿意接受我的提亲是我的幸运。你要是有了在意的人,就放手一搏吧,别等到她嫁作他人妇,后悔都来不及了。”
裴律听着很想笑,笑意到了嘴边又不由自主地抿成一条线,似是想起了一个他以为他并不在意的人。
他悄然握紧了手中的扇面。
放手一搏吗?
——
“你刚才怎么不说下去了?客栈里的十个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一场其实是连环杀人案,每个人都伤了别人,也就是说,有人知道这十人的所有过往,在暗中主导了这一切。”
他们拿到了纸条,上面不单单写着:“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其实还有一行字:“要想不被别人知道,就照着纸条上写的做”。每个人都要伤害身边的人,揭秘者才会保密,说白了,暗中操控一切的人就是想看他们窝里斗。
只不过他们运气实在不好,客栈老板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收走了这些人来时携带的兵器,若是任由他们的罪恶延伸下去,防身的利器只会变成杀人的凶器。
“幸亏有她的暗中插手,不然这十个人怕是无人生还了。
至于死了的两个人,估计凶手也不知道,苏宏炳对棉絮过敏,居然窒息而死。而钟亭右手被废受不住打击自杀了,不然的话,他们十个都能从这个客栈走出来。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
老前辈想了一想当时同僚描述那起案件时的场景,他并不是当时的办案人之一,因此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你也说了,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捕快们都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更不要说现在了,真相究竟如何,全被掩埋在西北那场风雪里。”
西北——
客栈里老板娘正在小心翼翼的清理神龛。
店小二放下手里的活计随口说了句:“外面的雨下得好大。”
老板娘恭敬地给神像上了柱香:“会停的。”
放心吧,太阳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这时门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似是有客人来,呼呼的风声争先恐后地挤进温暖的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