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风雪(四)
“怎么会这样?”奚梓涵脸色发白的坐在大堂里,边上的袁雅菮脸色也不太好。
老板娘揉揉眉心,这店开到现在,除了武林人士会打架掀桌子,这几个看着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怎么也这么能惹事。
“白天我们出去看过,这里只有这一家客栈,除非有人躲在外面,否则伤了钟亭的就是在场的我们这几个之一。”
薛荏苒猛地挥手:“不是我,我刚才去找老板娘了。”老板娘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巧了,我也到袁姑娘房间去了。”柏晓葵不自在的开口,亏她白天的时候自夸自己有多么厉害,昨夜是累极了直接睡了过去,今日她认床的毛病就出来了,再加上……
“那我也不可能,”奚梓涵激动地摇手:“我的房间在最东面,正好和钟亭的房间相对,要去那里不管怎么走都要经过三四个房间,他的房间又是里面反锁的,我怎么可能在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进去。”
“你别激动,我们没有说是你,”庄忆急忙安抚她。
“怎么会这样?钟亭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我们之中,有人和他有过节?不然怎么会找上他?”
“不是的,”四个女子不约而同地开口。
把几个男人吓得都蒙了,她们自己也有点懵圈:“你们也?”
柏晓葵点头,“刚才我在房间睡觉,突然有人在窗外对我说,‘你这个骄傲自满的画师,一无是处还不知,真是蠢货。’我打开窗户一看,什么人都没有。所以才跑到袁姑娘的房间。”
袁雅菮将手里握着的棋子放到桌上:“不知道是谁做的,把我的白棋都染成了红色。”血红的棋子,看着怪渗人的。
“你居然敢握着它?”钱纪佩服她,看着默不吭声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柏晓葵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是浆果,不是血。”
“哦,”他不自在地揉揉鼻子:“那你们两个呢?”
薛荏苒撸起袖子:“我的香料被人动了手脚,你们看,”白皙的手臂上泛起了一粒一粒的红色疙瘩:“我就是找老板娘帮我上药的。”老板娘在边上点了点头。
“我……”奚梓涵红着眼睛拿掉头上被子,白天还黑亮柔顺的一头秀发,此时被剪了一半,左边直接是齐肩的短发。
女子的秀发是多么重要,她一直小心打理,才得了这么一头乌黑如绸缎般的秀发,便是她模样一般,她的头发也为她加了几分秀美。
老板娘也被惊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奚梓涵哭出了声:“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动静起来开门,就发现地上都是我的头发。”
庄忆看了一眼现下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为什么?”
“不对,老苏呢?”戚洋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苏宏炳那个色鬼怎么不见?
“不好,去看看。”如果他只是睡得熟了就还好,如果不是,那极有可能……
“这门也反锁了,”吕一甲推了一把没推开,他无奈地看着庄忆。
庄忆认命地再次和他一起踹门,然后再次和他一起摔倒在地。
“再来一次我也可以躺着了。”吕一甲索性坐在地上休息,“钱纪、戚洋,你们两个去里头看看?”
“嗯”,两个人摸索着进去,钟亭的房间还留着一盏灯,苏宏炳的房间直接漆黑一片。
突然身后一亮,两个人一回头,就见到一个店小二拿出来火折子,还在不停地喘气,“刚才我在外头看到里头没有烛火,就跑下去拿的。”
“是的”,外面的柏晓葵为他作证,“还差点在楼梯上踩空了。”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夜间就有看不清东西的毛病,这火折子是我在厨房拿的,那里我熟悉,一摸就找到了。”
就着烛火庄忆走近了苏宏炳的身边,他似乎睡得很沉:“老苏,老苏?”
吕一甲:“睡熟了吗?我们刚才这么大动静……”
两人心头闪过一丝不安,庄忆颤抖着手伸到苏宏炳的鼻梁下,然后脸色一白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吕一甲摸了摸他垂在外面的手,冰冷彻骨,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死了。”
所以人都没听懂,没有马上听懂。
死了?死了?这位白日里还侃侃而谈的粮商,这会儿悄无声息的死了?
不,谁也不相信。
庄忆掀开了他的被子,凝视着他在烛火下与常人无异的脸,还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那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把跌落在地上的酒杯拣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身上好像也没有伤口,是窒息而死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会不会是酒中有毒?”薛荏苒虽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但是她知道这世间有很多奇特的药材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很多人会将它们同别的药材混在一起。
“不知道,我们这里没有精通医理的大夫。”
很快大伙儿又回到了楼下的大堂,即便是二更天,所有人都没有睡意。
来的时候是十个人,就一个晚上的时间,死的死伤的伤,钟亭还生死未卜。
“谁会杀他们呢?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一个是粮商一个是木刻师,和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利益冲突。客栈的老板娘和店小二更是在西北之地长大,从未去过南方还有什么别的地方的省城,与这十人素昧平生。
——
“后来呢?前辈你怎么又停下来不说了?”一个捕快不满的开口,正听到精彩的地方呢。
“嗯?什么后来?”前辈朝他看了一眼。
“案子后来怎么样了?”嘿,前辈一把年纪了还装傻。
前辈抚着胡子摇头:“后来啊,唉,哪还有什么后来?”
等到风雪停歇天气放晴都是六七天之后的事情了,行凶的证据早被凶手抹除,那十人中又没有衙门中人,等到后来西北官府的人来查案,只看到两具僵硬的尸体。
钟亭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右手废了,他再也拿不了费尽心力得来的刻刀,认识到这个事实,他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躲在房间里,口中不停说着什么报应,隔天被发现在房里自杀了。
再后来钱纪和戚洋都回了老家,他们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成想在老家干农活时收到了远方寄来的银两,以及账房和酒楼老板娘的私情还是被老板知道了的这个消息,戚洋没有感到激动和意外,西北一行之后他沉稳了许多。
庄忆自己开了一家小酒馆,闲暇之余兴致上来就酿点美酒,机缘巧合之下倒是被他酿出了佳酿;吕一甲带着银子有面子地回乡见了爹娘,后来不做脚夫了,帮着庄忆打理铺子。
奚梓涵也辞去了乐坊乐师一职,在家专心钻研琴艺,她天赋可以,只是以前思虑过多,好胜心强,放下心结之后倒是学有所成,之后专门去教授富家小姐。
袁雅菮也乖乖回了京城,不再任性地为了一本棋谱不管不顾地从家里跑出来,听说还得了一个居士的名号;柏晓葵的性子收敛了很多,不再不管不顾地行事说话,和薛荏苒倒是成了手帕交,一个制香师加上一个画师,在县城里混得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