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风雪(二)
“然后呢?前辈怎么不说了?”
一众人被吊起了胃口,偏偏他停了下来美滋滋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你们猜啊?”惹得边上年轻的捕快极为不满。
也有些捕快识趣接过了这个话头:“既然大伙儿说的都是案件,我就往这个方向猜测了,这家店莫不是什么黑店?专门堵截这种四方往来的旅客,将他们的钱财掠夺一空,然后杀了他们片成肉做人肉包子。”
裴律被他的重口味想法一惊,朝那边看了过去,是京城北部黑龙城的捕快,人高胆大,在倾国人称鬼见愁的司徒峰。
“你这都什么猜测?说的我晚饭都吃不下了。”边上有捕快当面吐槽他。
司徒峰爽朗的笑:“都说是案件了,总不能是花好月圆的结果吧?肯定要发生点什么啊,前辈您说我猜的在不在理?”
若不是知道这人是黑龙城的捕头,前辈还真以为他是西北之地驻守的捕快呢?“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敢猜,我倒是觉得你猜的比我说的还有趣。”
其他人:“……”并不觉得哪里有趣。
司徒峰端着酒杯朝那桌敬了一下:“前辈别卖关子了,快快告诉我们吧,再不说,他们可要朝我动手了。”不就是猜的血腥了点么,都做了那么多年的捕快了分尸案还能没见过不成?
中间这桌坐着的几位前辈听了都哈哈大笑,方才说案子的那位老前辈继续说了下去。
——
客栈中,待得大伙儿酒足饭饱,一个个斜倚着柱子絮絮叨叨地聊着天,时辰尚早,众人还不想早早上楼,听闻这家客栈晚上有乐子,都在等着好戏开场。老板娘见客人们兴致高昂,就叫店小二们快些收拾碗筷,然后把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其他客人围坐着,老板娘也从楼上下来走到朝南的主座旁坐下。
旁边哒哒哒地跑来一个小二,将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砰’地一放,‘买定离手,做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吆喝的挺像那么回事。
原来饭后活动是赌钱,老板娘是个妙人,她说所有人每手的筹码不得超过二十文,大伙儿只玩儿个尽兴,别伤了和气。就这样十几个人玩了半宿的骰子,几位女客撑不住了先上楼休息,两位店小二陪着他们继续玩。
来到客栈的第一天都相安无事,众人心里的疑惑渐消,慢慢觉得在这里过着舒坦的日子倒也是人生乐事。
“也许那封信只是虚张声势的恶作剧呢?”他们心里这么想着。夜晚风雪渐大,不停地拍打着窗户,似乎要将这座客栈的屋顶掀开,将里面躲藏的人扯出来卷上天空。
“我们的客栈可是牢固的很,客人们不必担心。”上楼前,小二们信誓旦旦的对他们说。
抱着担忧和悠闲这两种矛盾的想法,十个人从后半夜一直安睡到天亮。一睁开眼就是明亮的光从窗外透进来。
“天晴了?”薛荏苒不假思索地打开窗子,迎面而来是一阵冷风,直接吹到了她的嗓子眼,把她冻得咳了几声:“原来不是阳光,是停下来的皑皑白雪。”她穿戴好衣裳下楼,大堂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几个大男人早已混熟了,这会儿在相互吹着牛,还商量着用过饭后就到附近走走看看,相比之下四位女客之间仍是生疏的模样,老板娘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觉得挺有意思。
或许是晚上做梦了,整个上午奚梓涵都心神不宁,她躲着柏晓葵的目光,柏晓葵清亮的眼睛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她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就像是高傲白鹅面前的那只惨淡丑陋的灰鸭。她讨厌这种感觉,从昨天见到柏晓葵的第一眼,她就没来由的讨厌这个人。
柏晓葵对她的躲闪视而不见,她正试图和薛荏苒聊着,谈起了他俩都熟悉的几个富家夫人,袁雅菮依旧是默不作声的翻阅着棋谱。
钱纪向苏宏炳打听最近商行的情况,什么生意比较好做,来年他也想试试。一个问得头头是道,另一个答得也一针见血,至于这情况是不是属实,没人会相信一个巧遇的人会说出什么真心话。
钟亭则在一旁听着,他眯着双眼,抬起头来扫了他们一眼,还不时地环顾客栈,观察着其他的几个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庸俗至极的人,与他不可同日而语,然现在他们共处一室,他就得小心这些人中是否会有威胁他的人。威胁的人?这个想法有些突兀却又熟悉。
“这个地方还真是糟糕,”吕一甲和戚洋说着话:“昨夜我差点没睡着,就怕屋顶被掀走了。”
纵然戚洋平日里还算是个胆大的小伙子,在天灾面前他也是渺小的,他讪笑地点点头,实不相瞒他前半夜也没睡好,玩骰子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说起这个,他对玩骰子赌博这种没什么兴趣,昨天加入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多么不合群,实际上,那玩意儿在他看来确实没多大意思。
“你的房间里有什么?”吕一甲冷不丁问了一句,戚洋不疑有他:“就一张小床,一个床头小桌,连个衣柜都没有。”
“哦,我也是,”吕一甲敷衍的应和了一声。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晚上光线不好他们并没有注意很多,今早起来的时候在门缝处塞了一张纸条。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让人相信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能再开口。”
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个纸条,上面写的字实在令人费解。
起码大多数人是这么觉得,只除了几个心里有鬼的人。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因为手掌大的馍馍被小二端了上来,配上滚烫的咸菜疙瘩汤,在苦寒之地,就别幻想着能吃到南方精细的食物。
“说真的,这个地方真的有珍贵的酿酒配方,”哧溜喝着汤的庄忆越发觉得那封信就是有人在故意糊弄他。
袁雅菮刚把棋谱塞进随身背着的小书袋里,听到庄忆的话,她突然停住了,疑惑问道:“酿酒配方?不是棋谱吗?”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门开了。小二拍着肩上的雨水进来,老板娘跟着也走进大堂,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也许是有了用餐的经验,奚梓涵没有再抱怨馍馍难吃,就在这时老板娘在柜台处朝大伙儿说了声:“方才出去看了一眼,云层仍未散去,风雪怕是还会再来。几位客人这几日不妨安心在这住下,等天晴了再走。”
苏宏炳腆着肚子走过去,挨着奚梓涵坐下,耐着性子同她说着话。不是自己心中的良人模样,奚梓涵其实并不想理睬他,但是顾虑到现在身在外地,就收敛了一些性子听他絮絮叨叨。庄忆走到钱纪的身边,钟亭晃晃悠悠地向窗户走去,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不出声。
戚洋对客栈柜台上的一尊神像很感兴趣,呆头呆脑地在研究神像上奇特的褶皱花纹,想弄明白这种衣褶是不是为了衬托出神像的威风凛凛。“这是关公吗?”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柜台后方写着账本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这是莫将军。”
“莫将军?似乎没听过。”戚洋身为一个勤快的跑堂,平日里嘴甜会说话,酒楼里的客人都很乐意和他闲聊,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收到一点点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