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回京(二)
裴律到了京城先回了一趟家,见了见容姿绰约却整日喊着自己是一个不中用的老母亲的裴夫人,还有一下朝就窝在夫人身边打盹乱转、此时对他怒目而视的老父亲。
裴律一点都没觉得他的爹娘和老这个搭上边过。
“臭小子,还知道回家!”朝堂上一本正经鲜少说话的帝师,和冤种儿子刚打上照面就气呼呼的脱下鞋拿着它追着裴律。老子让你去临安!裴家一家清贵,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奇葩,居然跑去临安做了捕快。
裴律嘴角抽搐:“京城六扇门有捕快们交流的宴会,我被县令报上名来参加的。”其实他也不想来,当然不是不想回家,回家自然是心中欢喜的。只是六扇门和各省城的捕快们大多是粗糙的爷们儿,一百多号人坐在一个大堂里,想想那股熟悉的汗味就够晕圈的。
在临安巡街的郝大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对着小弟笑道:什么汗味,那是男人味。
裴夫人轻飘飘地拉下夫君的手臂,走到许久不见的儿子面前看了看:“还好,没瘦,看你的气色过得还不错。你阿姐身子如何?她来信于我说是有了身子,要不是你来了,我都想过去看她陪她住上一段日子。”
裴律拿出阿姐塞过来的两个包裹递给她,“阿姐很好,姐夫很照顾她,说这段日子就让她顾着自己就行,他的起居会自己打理。”媳妇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别的事情放着他来。
什么?纳妾?偏房?县令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就背上汗津津了: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给自己找点罪?还是觉得裴律这个曾经风靡京城的武状元提不动刀了?
“那就好,只要你们过得好,我这个老母亲就放心了,不枉我对你们日思夜想。”裴夫人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裴律:“大哥呢?”怎么没见到那个在他看来也是一大奇葩的亲兄长?
“他呀,”说起这个大儿子,老头子一脸嫌弃:“去京郊拜访竹林居士去了。”裴律的大哥裴俊是个棋痴,自从知道京郊来了个棋艺高超的就三不五时的往那儿跑。裴家两个儿子,没一个继承到裴师的天赋,都有自己的主意。
对此裴氏夫妇也欣然接受,生养孩子,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如果他们的人生是自己的复刻,那一路上见到的花开花落也失了几分情意。
裴律只在家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就到六扇门报到了,好在这次的交流会还算悠闲,晚上能在街上逛逛,也能回家住宿。
文人之间讲究先礼后兵,武者之间颠倒过来,先兵后礼,用他们的话来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可说的,先打一架过过瘾,”反正都是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尽管有了这个规矩打架不是很痛快就是了。
京城六扇门的演武场这几天热闹的很,隔着院子都能听到里头冲天的哼哼哈嘿声,‘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服,咋整?打一架。男人么,没有什么感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功夫太差劲丢人。’谁也不愿意在同僚面前丢人。
几天的武艺切磋过去后,大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哥俩好的坐在一个偌大的大堂里喝茶嗑瓜子,中间有一桌人是从各地退下来的老捕快,办案几十年,听过见过不少离奇的案子,这日,西北的老前辈就说起他年轻时遇到的一件案子。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西北苦寒之地一年四季多风雪,当地人不多,客栈更是稀少,有一日,客栈里来了十个奇怪的人借宿。这个客栈看起来不大,那日生意也清淡,站在二楼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刻。因为这十人都是单独冒着风雪前来,彼此互不相识的样子,一共六男四女。
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似乎是跋山涉水而来,一袭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眉眼间露着疲惫。
传闻这个客栈是老板娘祖传下来的产业,岁月流逝,老旧的屋子牢牢地屹立在那里,积年累月的风雪也没能奈何的了它分毫。
有朋自远方来,老板娘自是欢迎,她吩咐手下的四个小二将人都安排好,一人一个房间,好在客栈虽小房间俱全,虽然小的只放下了一张床,但是打理的还算干净,有的住总比没的住好。
众人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之后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差不多到了酉时,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出了房间,脸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齐聚在一楼等着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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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师庄忆头往后靠着大堂的柱子阖着眼,这个地方可真是冷,要不是因为那封奇怪的信他才不愿意跑这儿来。“庄大师,传闻西北之地是前朝酒王流连忘返的地方,此地深藏着他多年的酿酒秘方,在下是当地的商贩,深觉此物非凡物,寻常人拥有它不过是暴殄天物。诚挚希望你能前来,酿酒大师和秘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他就来了,他来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年岁越大,酿酒的灵气就越少,不少人背地里吐槽过他江郎才尽,怕是酿不出稀世美酒了。庄忆不甘心就这么老去,尽管他才四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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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的粮商苏宏炳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看了一眼那一桌的四个女子:“都是美人啊,”心痒难耐,然而他虽然好色,但是为人谨慎,“能一个人来到这里,便是女子也不能小觑。”别看女子身子娇弱我见犹怜,她们动起手来的时候可是狠厉的很。
如果只是一个人,他还能有点色心,这里有四个,他对自己不满意起来,“算了吧,自己就没那福分享齐人之福,别因为一时冲动就折在这儿了,这里可不是个好的埋骨之地。”家中一个婆娘就够他哄得了。
该死的,这些姑娘怎么都这般美丽,相比之下他家里的黄脸婆就更想一头母老虎,每回拥抱都忍着恶心去触碰她腰间的肥肉,浑然忘记他的妻子年轻时也是纤瘦的美人。
至于他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听到了一个传闻,此地出了一件珍宝,是罕见的雪莲,他是个粮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跑,只是到了之后发现珍宝没见着,黄沙倒是多的数不清,“这一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前的这几个人各怀心思,倒是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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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纪想着那日胖子对他说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吊儿郎当的胖子从来都不差钱,而他辛辛苦苦的干活,工钱却总是少的可怜。
“干,还是不干?钱纪,你不想干的话,有的是别人想接这个活。”
钱纪犹豫了一会儿:“一百两?”一两银子够一家子花一两个月,一百两够一家子用好几年了。富人逛个窑子给小厮的小费都比他辛苦干一年活赚的多,上天真是不公平。
胖子斩钉截铁地说是,“只要你去跑一趟,就有一百两银子可拿,这样的好事你还要想吗?有了这一百两,你起个房子娶媳妇都够了,还有的多呢。”
胖子说的没错,只是这样的好事,说出来总归不太可信,钱纪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好运气的人,可是他最近手头紧,连一顿像点样的饭都吃不上了。干吧,大不了被骗白跑一趟,他反正身无长物,钱袋里穷得叮当响,再说这路费都提前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