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菀妃被侍卫押送过来,进门时瞧见我还活着,那面上失落之意十分明显。而母后面色一沉,上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枕儿如何得罪你了,竟使得你用上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害她?!”
菀妃邪笑一声,吼道:“她就是该死!若非是她,我的孩子也不会早早夭折!凭什么她能活着而我孩儿却连来到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闻言,母后怒道:“当年是你自己失足落入水中才导致小产,与枕儿何干!”
“若不是她我又怎会落水?!”说罢,菀妃侧目瞥向我。
四目相对,我想起了当年的事。那时我大概六岁左右,生性好动,故而时常拽着溪儿去御花园的池边看鱼。而那时的菀妃也还待我不错,有一日游园时瞧见我正趴在水边喂鱼,许是想逗一逗我,所以就沿着池边石道偷偷往我身后走,却不料石子上还残留着刚下过的雨,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跌进了池中,我回身一瞧,顿时吓得连哭带喊急忙叫来侍卫将她捞了上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因为溺水加上惊吓过度,她腹中已经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早早夭折了,而我也因此引发心疾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此事成了她心里的结,也成了我心里的结。这些年她一直未曾再提起过,若非那块上乘翡翠,我大抵也不会想到她竟恨我至此。
瞧着她毒怨的眼神,我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忽然阴鸷一笑,口鼻顿时溢出血来。身旁众人见状也是一愣,没想到被押送过来之前她已经服了毒。
临了,她怨毒似的看着我,说:“知今日,我那时在池边就应该掐死你为我孩儿陪葬!!”话音方落,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咽了气。瞧着那身影,众人皆是一叹。
而后计划也很顺利,凭借“谋害公主”这一株连之罪,朝廷终于摆脱有了正当理由彻查他哥哥罪责,其府中搜刮来的财物也被取出一部分用以赈济那些遭受迫害的百姓。心患已除,民怨渐消,唯有我一人还躺在被窝里苦巴巴等着溪儿端来风寒汤药。
三日之后,我的生辰总算是到了。
那些大臣以及后宫娘娘们每年送的礼来来回回都差不多,我顶着一副假笑应付的眼皮发酸,正困乏之际,却见有人递过来一个木盒子,待抬眼一看,眼前之人笑意盈盈,道:“微臣准备了一份薄礼,公主瞧瞧可还喜欢?”
说罢,他拨开木盒子的锁扣将其打开,而后一个装着赤色飞鱼的透明旋觚赫然在目。
我眼前一亮,凑近仔细瞧了瞧那条于觚中翩然游跃的小鱼,惊喜道:“银色的我倒是见多了,可眼前这浑身赤红的却未曾见过,实在有意思!”
微生淡淡一笑:“公主喜欢就好。”
而后,我被飞鱼勾去了魂,整个宴席间都在专心逗它,哪还听得见眼前歌舞声。
待宴席散后,我抱着觚边往自己宫中走边赏鱼,爱不释手,不料还没走多远就瞧见微生已经在前路候着了。
他微微一笑,揖了个礼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状,溪儿意味深长似的一笑,我回身瞪她一眼,又把木盒交给她抱着,然后随微生往前走了几步,十分好奇能让他如此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事。
“公主!”他忽然换了副严肃面容,揖礼道:“其实……微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我问。
他顿了顿,说:“礼部侍郎林舻因下属贪赃一事而受牵连,如今圣上震怒,微臣想求公主在圣上面前替林舻美言几句。”
我瞧了瞧他,“朝堂之事自当在朝堂谈论,公子私下与我说却是何意?”
他道:“臣自知此举不妥。只是……不瞒公主,臣与林大人的千金林锦亍早已私定终身,本打算金榜题名之后就去提亲,不料林大人却遭此变故。他因此事心中郁结以致卧病在床,锦亍也终日寝食难安,臣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公主恕罪。”
我瞧着水面发起了愣。只见月光散在池面,引来一阵风,荡漾起微波凌凌。
而后,我默然看向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拂了拂衣袖,我道:“林舻身居要职却对下属监管不力,难道不当罚?只是,既然微生公子开口了,我自当尽力。不过朝堂之事自有父皇定夺,本公主最多只能浅提两句,而后如何不是我能决定,倘若林舻自己身子不正,即便我是公主也不能徇私。”说罢,我冲他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他难掩喜悦,在身后同我道了句谢。
溪儿瞧见我慢悠悠往回走,便问一句:“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我答:“无事,回宫吧。”而后,我低眼瞧了瞧她手中木盒子里的鱼,道:“寻个好去处把它放了。”
她一脸疑惑:“您方才还爱不释手呢,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鱼本就不是送我的,留它作甚”,说罢,我漠然往自己宫中走去,只留下她不明就里愣在原地。
之后的时日,微生而周时常趁着入朝议事的时候遣人送来各种稀奇玩意儿逗我高兴,将本公主的喜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我让溪儿把东西一一退了回去,林舻之事也已经向父皇提及,之后的事,该有人查的自会有人去查。
溪儿吩咐人把鱼放生之后便匆匆赶回来,一入院就瞧见我坐在木椅上仰着脸闭目小憩,于是八卦似的凑了过来:“公主公主,如今院外好生热闹!”
我拂袖淡淡道:“你家公主今日火气大,不宜出门。”
可是扛不住她那满眼八卦,我只好敷衍似问了一嘴究竟何事?这一问才知,原来是礼部侍郎的那位千金不知怎么混入皇宫替父求情来了,结果还没见着父皇的面就先冲撞了楚贵妃。那位楚贵妃向来骄横,寻常时候即便是宫中其他娘娘见了她也是要避让几分的。
这一来二去我倒是开始好奇那林锦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又起身让溪儿引路瞧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