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二爷三爷他们知道你被车撞了吗?”
“没有,没让你爸跟他们说,我撞的也不严重,不想让他们跑了。”
“哦…这样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伯伯们也过来帮帮忙,我爸我妈两人多少有点吃不消。”
“嘿,你这孩子真会想,人家就不干自己的事了?”
“我这不是觉得一家子,过来帮忙照顾照顾也无可厚非吗。”
“用不着那么多人,我自己能行。”
奶奶喝完水要躺下睡会儿觉,我给她把被角掖好。时针走到了三点,手机电量还剩下19%。我犹豫要不要回家去取,但这两条腿实在是懒得动了。我找斜对面病床的那个兄弟借充电器,他正举着手机看视频,脸都乐的开了花。
“哥儿们,你充电器能借我用用吗?”
“啊?行啊,你看看我这口跟你那个匹不匹配?”
他从枕头边摸出充电器给我,我拿着接口跟我的手机比了一下。
“没问题,咱俩手机牌子都一样。”
“那你拿着充吧,我这个现在电量还够。”
“你这腿是怎么弄的?打这么厚的石膏板,骨折了吗?”
“嗨,没什么事,就跟人有点小摩擦,让那帮小崽子给阴了。不过我也没让他们落好,给他们两个都打住院了。”
“哎哟,那可够危险的。”
“这小伤,断条腿没啥事。而且照顾我那个兄弟,那是道上儿有名的,我们是铁哥们。”
“真够汉子。”
我嘴上赞叹着,但心里却完全不那么想。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也有三十往上,我不知道他结没结婚,是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到了这个年纪人已经不是为自己活着了,是为了亲人和家庭。而且勇敢的人都会利用规则,使用暴力只会害人害己。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能不能熬夜陪床,我心里极其不乐意。一个是因为无聊,再一个我手机电量也支撑不了一个晚上。借来的充电器我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还回去了,免得节外生枝。老妈看我不说话就搬出我爸来压我,我让她把充电器给我送来。她直接给我转了五十块钱,让我去外面超市再买一个。唉,姜还是老的辣。我缺的是买充电器的钱吗?我缺的是能替我的人。
晚上我买了两份刀削面,然后又买了一箱奶和面包。提着东西到病房外走廊的时候护士给我叫住了,说老太太病情并不严重近期可能会安排出院,我说我是陪护做不了主,护士点点头就离开了。吃完饭之后我给老爹打了电话,传达一下医院的意思。我爸说不用管,后面的事他会安排。奶奶一吃完饭就又想跟我念叨以前的事,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她看我不怎么理她就自言自语。人一老话确实是多,在我不理我奶的情况她依然自己念叨了一个小时,如果不是因为别人要睡觉的缘故,我相信她可以一直说到自己睡着为止。余下的两张空床正好能留给陪护的人睡觉,但我们有三个人,我直接选择退出竞争。我坐的那个椅子是可以折叠和变长的,勉强也能够展开身体。隔窗的那个老太太招呼我过去跟他儿子挤一床,我连连摆手,她非要我到床上去睡。我说我在这睡能照顾奶奶,有什么声音我能听见,她就不再强求我了,转而让她儿子把外套给我拿过来,让我睡觉时披上。整的我这心里特别热乎。
在椅子上睡觉实在是很煎熬,更何况还是在医院这种环境里,我几乎完全没有困意。两个老太太都睡着了。我用胳膊挡住眼睛,企图用黑暗来催眠自己,但很多思绪却在黑暗中被更清晰的放大,让我从几乎没有困意变成了完全没有困意。我坐起来打开手机,时间显示是11点半。我极为烦闷,穿上衣服准备去外面换换气再回来。
四月下旬的夜晚已经有了一点夏天的味道,空气中吹来的风带着一种温柔的触感。我沿着医院的主干道一直向前,路灯把汽车和地面照的惨白一片。四周的建筑在黑暗中静默伫立。我站定脚步抬眼远望,发现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比夜晚本身要更加漆黑。
待了半个小时我回到病房。奶奶起夜看见我没在就一直坐着等我回来。我跟她说我只是去外面遛遛,她才又躺下睡着。我躺在椅子上用衣服蒙住头,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后,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早上八点多我妈来接我的班,她一看见我就知道我昨晚上没睡好,我的眼里全是血丝。老妈让我赶紧回去补觉,过几天可能还要我来陪护。我一听这话差点就崩溃了,这还没让我擦身子端尿盆我就已经受不了了,而且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看来久病床前无孝子不仅仅只是一个俗语,它还是一个比较客观的事实。
不过后面我就没有再去医院了,因为我们老太太只住了五天就出院了,她自己也不愿意在医院待着。我爸的本意是想让她多住几天多做几项检查,交强险的赔付金额有一万二,能多看就多看,反正有人报销。不过奶奶死活要回家。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医生跟她说医院资源紧张,有好多病重的人都没有床位。我奶奶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毅然就出院了,也完全不去想为什么她那个病房里会有两张空床。出院之后我爸想给奶奶接家里来,但因为遭到了我妈的强烈反对而最终作罢。最后我们三口决定轮流到老太太家去照顾她的起居,不会做饭的就花钱去买。
我就请了周五一天假,之后就都按时上班了。桃子姐自从给我发了那条短信之后就冷漠的像个陌生人,平常也不怎么跟我说话。葛非常这个碎嘴子也没有再骚扰过我,连日常问好都不再有。我觉得有点反常,但不会去问。求崔桃桃帮我给老板美言几句的事大概也没戏了。好在王凯现在对我还算可以,我想跳出去的愿望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