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帝国自开国以来,“堰城钟鸣”曾是堰城人心灵深处最挚真的感怀记忆。但自襄王赐封,将堰王府给程家作为府第后,不知何因,钟声就再也不曾响起。虽然也曾有过这样那样的传言,但个中委实人们还是不得而知。
洪亮的钟声如晴空响彻的一声惊雷,在夜空中炸响。钟声雄浑,声震长空,一时将堰城人从梦中惊醒。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着朦胧的睡眼,具都惊讶地望着古钟响起的方向。
程老财正战战兢兢顺着手忙脚乱的家丁们搭的长梯向下爬。他知道今晚遇到邪物了,虽然害怕,也暗自咬牙切齿地盘算着,等天亮就派人去玉龙观请三儿子程雄师父来除妖。
听到钟声,他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面如死灰。他浑身瘫软,惊恐万分地望着钟楼,双手紧紧地抱着长梯,再也动弹不得。只是脑海中反复地回荡着那句谚语“古钟一响,程家人殇。古钟一响,程家人殇……”这是谁?又是用什么东西敲响的古钟?难道那一天真的要来临了吗?一时间,豆大的汗珠如断线的珍珠从紧皱的额上滚落下来。
他的两个儿子气急败坏地叱骂着呆若木鸡的众家丁们,赶快把老爷救下来啊。
石翼飞在空中,沿原路向城外行去。只是他感觉城中变得不对劲,那感觉和刚入城时感受到角楼传过的那又黑又直的丝带又有不同。
这次,只觉得堰城变成了一张网,一张纵横交错如蛛网一样的无形的劲力之网。
他如误入蛛网的飞蛾,不,更像是甲壳虫。奋力冲破劲力的束缚,挣扎着向城墙飞去。渐渐地,他看见了城墙上火把的亮光。只是,越靠近城墙,那无形的网传递的劲力越大,等飞到城墙,他向前再也难以动弹。
城墙上,沿着外沿竖起了一堵墙,一堵无形的劲力之墙。
石翼有些慌乱,他驱动元力,平掌推出,墙犹如铜墙铁壁,竟逾越不了半分。
远处一侧有巡城军士的脚步声响起,他忙向另一侧行了一阵,待脚步声消失。他又运力相推,那墙纹丝不动。他沿着城墙试了几个地方,方知整个堰城,外沿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石翼大吃一惊,一股莫名的恐惧由内向外而生。这是从他醒转过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即便当初被青松老道所困,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其实,石翼不知,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个道理。当灵智初开时,他还思虑不了那么多,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心态。那日被青松老道困住,他自然想不到有多危险。如老道想把他毁了,他那里还有命在?而现在,他的感觉则自然不同了。
体内的元力正慢慢流失,身体所处的施压也越来越大,石翼已感觉到了疲惫。
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功力,他是冲不出这堵无形的墙的。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恐惧的原由:如果冲不出堰城,他该去哪儿?那个小姑娘又该怎么办?
“莫慌,快随我出城。”正当他心急如焚手足无措之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但极清晰的声音,紧接着身旁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跃出城去。
石翼只觉得身上一轻,那施压突然消失。同时,那堵劲力之墙亦变得无影无踪。他想也未想,紧跟着那白色身影,向城外飞奔而去。
那白色身影在前面行着,他似知道石翼体内元力不及,速度不快,让他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大约行了一柱香光景,石翼已渐感不支,与那白色身影距离越拉越远。他正欲开口说话,忽见那身影已然在前面一处平坦的山石上停了下来。
石翼慢慢走近那个身影,定神望去。只见那身影是一个身材修长,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的老道。淡淡的月光下,老道背负双手,道袍随清风轻摆,看上去飘然如仙。
“多谢道长相助,在下石翼,相助之恩没齿不忘,敢问道长尊姓大名?”石翼见老道仙风道骨,自有一股荡然正气,禁不住躬身长揖,高声谢道。
“哈哈哈哈……”老道轻拂长须,微微颔首,目光似有嘉许之色。他看着石翼轻声说道:“天地圆通,不必言谢,救人就是救已。名仍虚号,何必挂怀?”
石翼闻听老道之言,似懂非懂,更不知如何作答。他听青松老道讲过一些知恩图报的事与道理,知今日如不是老道解围,自己定是走不出堰城的,一时间又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你不必不安,”老道见适才之话,竟令他有些仓促难安,知对他并无看错,因此心中更是高兴,旋即安慰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之遇。我已跟你多日,知你也是良善之辈,不是为祸一方之徒。此前行事有些也是授人以柄,不得已为之。但今日堰城之举,实为唐突。你已开启护城大阵,如不因你功力颇深,恐怕早已困死城中。以后行事,切记谨尔慎之。”
石翼望着老道淡然的表情,大吃一惊,他不能确定老道所言真伪,如老道之言不虚,跟了他多日,那么他竟对他无半点感知。就如现在,虽自己实力损失过多,但对他竟半分感触不到。显然,这老道的修为与青松老道相比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与这老道从未谋面,他为何会出手相助?为何相助自己?他刚才未想那么多,更不知老道意欲何为。因此,看老道的眼神,不由得变得疑惑起来。
老道像能洞察他的心里,兀自说道:“你也不必思虑过多,一些事情慢慢你就会明白。我如加害,怎会相助?我这儿还有一枚丹药,你与那女孩服下,能治她的眼疾。”说着他左手对着石翼轻扬。他稍自一顿,又接着说道:“那女孩服下丹药后,会无声息六个时辰,你不必为虑。另外,今日之事,切不可对他人讲起。老道还要回堰城一趟,时间不早,你且回去,你我有缘自会相见。…”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石翼站在静谧的山岗上,事情来得突然,去得也迅疾,如不是手中多了一物,说这是场梦也未尝不可。
他抬手细看,但见手中是一个口杯大小的精巧锦盒。他轻轻打开,只觉得一股清香令他神清气爽,但见一枚银色的如指甲般大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似有一圈淡淡的光晕萦绕。他的眼睛不由得放射出道道强烈的精光。他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锦盒盖好,又仔细地放在怀中,轻按了按,生怕它不存在一般。他的心中发出阵阵欣喜,他相信这老道不会说谎。这枚丹药他说能治玥儿的眼睛就肯定能治。他知道,他如能让他不发觉他跟着他,那他肯定也会知道玥儿。只是,这老道是谁?又为何如此做。想到此,他不禁微微皱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理解程度,就如那堰城的护城大阵,为何能如此强悍,令他寸步难行。他摇了摇头。忽觉得天地亮了许多,他扭头望向东方,只见东方的天际已露出了浅淡的鱼肚白,他该回去了。
他速度很快,在他到达以前修炼的那个山崖时,天已大亮。他极度困乏,眼睛已困得难以睁开,体内的元力再也难以支撑他飞行。他走到以往玥儿洗衣的那个潭水边,他想清醒清醒。
他将头伸到那如镜的水面,不由得吓了一跳,困意顿消。但见水中一张煞白的脸,出现在眼前。那脸虽平滑端正,但内里却有着如龟壳一般细密的纹路,细看之下,那纹路似天荒地老的无情岁月,没有尽头,让人惊魂。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一张脸,而这张脸正是他的。他看了一阵,忽然伸出手指轻点那水中影像。顿时,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慢慢扩散,那影像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用手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锦盒,又看了看以前歇息的那个山洞,猛地强提一口气,向那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