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正在眉飞色舞地和牢牢地围着自己转的两个小个子男生交谈的唐沁突然注意到坐在靠近柜台的座位上的杜承辉，再注意到正在和新来的客人们交谈的岳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挎在手臂上的手提包几乎快要从手臂上滑落下来。
坐在相对靠近店门的位置上的玩家先后把目光转向唐沁，并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抬起手掌，向她问好。其中两个刚刚打完一局牌的玩家还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并把身体转向她。他们每个人都早已见过不止一个来到店里玩的女顾客，但是，真正成为《阴阳斗》这一款集换式卡牌游戏的玩家的女生暂时还只有唐沁一个。事实上，不仅仅是店主，大多数正常的男性卡牌游戏玩家也希望有足够多的女性加入玩家团体。
“糖心，你们来啦？”
岳锋及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向走在最前方的单开源和傅成挥手，再走回到靠近柜台的位置，向唐沁摆手。他注意到，唐沁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上的吊坠已经换成闪闪发光的宝石形状吊坠。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情况下，他很难看清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宝石。
“嗯……嗯！”
唐沁及时地反应过来，把脸上的肌肉调整一下，露出显得有些乖巧、可爱的笑容，先向仍然坐在椅子上的杜承辉点头，再向岳锋点头。
“我们来啦！杜哥好！老板好！”
“嗯。”
杜承辉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岳锋身边，对唐沁露出温和的笑容。
“老板，我订的两盒补充包准备好了没？”
唐沁把自己的手提包往柜台边缘一放，把自己披在外面的宽大风衣脱下来，再把自己的校服上衣的拉链略微往下拉，随即把目光投向堆放在柜台上方的新补充包卡盒。多数玩家选购完毕之后，堆放在柜台上方的新补充包卡盒已经减少很多，摞在一起的卡盒堆不再宽阔和高大到足以遮挡住储物柜中的一、两个柜子。
“当然！我这就给你拿！”
岳锋眉毛一扬，快步走回到柜台之内，弯下腰，用钥匙打开储物柜的一个高度较低的柜门，从中取出两个同样被塑料薄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补充包卡盒。一般情况下，这个柜子都是他用来摆放提前预定好店里的产品的玩家的东西的。每当新产品即将发售，他和谭楷就会在玩家交流群里发布预售公告，通知想要提前预定产品的客人尽快预定产品。客人预定产品之后，他们二人便会在进货之后先提前把预定产品的客人订好的量留出来，并把它们放到专门预留出来的空间。一般情况下，除龙旭、雷涛等以取得一定的好成绩为目标的玩家之外，唐沁从来都是店里消费能力最强、预定新产品的量和次数最多的玩家。他把摆放在补充包卡盒上面的、写有“糖心”二字的纸条拿走，并把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补充包卡盒递给唐沁。
“多谢老板！”
唐沁再次露出甜甜的笑容，向岳锋点头。不过，她却没有上前去接这两盒卡牌，而是向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身高几乎和她差不多的矮个子男生挤眉弄眼。矮个子男生当即一声不吭地上前，替她从岳锋手中接过两个补充包卡盒，并把这两个卡盒摆放到紧挨着玻璃墙的一张空出来的方桌上。另外一个跟在她身边的瘦小男生则接过她脱下来的风衣，并把她的风衣搭在空出来的椅子上。
两个和唐沁相对不怎么熟的成年玩家先后把目光转向两个身穿红色校服的瘦小男生，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已经分别在不同的空位置上落座的单开源和傅成先后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表示自己不愿意解释这种没什么可解释的事。
唐沁走到空座位前方，坐下，把手包平放到方桌的另一侧，从中取出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剪刀，剪开第一个补充包卡盒外侧的塑料薄膜，再把卡盒上方的盖子打开，从中捧出叠放在一起的卡包。她用手掌抓起叠放在一起的卡包，用剪刀把卡包的顶端剪开，再把其中的卡牌一同取出来。站在一旁的矮个子男生连忙把摆放在一旁的垃圾桶递到方桌旁边，还主动用手把其他玩家已经扔进垃圾桶里的零碎垃圾往下压。
“她还真的挺受欢迎啊？”
杜承辉略微转过身，转向开始整理自己从卡包里取出来的卡牌的唐沁。他看到，跟随在她身边的两个矮个子男生不约而同地俯下上半身，注视她取出来的每一张卡。无论她取出来的卡牌是价值高还是价值低，她都露出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得意的笑容，并时不时地把自己得到的、卡图和卡名都闪闪发光的卡牌展示给身边的男生看。
“她家里很有钱，”刚刚打出一张卡牌的傅成扭过头，转向杜承辉，也转向岳锋和张麒的几个老同学，脸上仍然是见怪不怪的表情，“无论是在店里，还是在学校里，她都经常请客。既请女生，也请男生。被她请过的男生都愿意帮她做事。”
杜承辉再次大笑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无论是岳锋，还是他，都肯定只会欢迎有足够的消费能力和意愿的客人。至于客人的私事或者个人爱好，都不是他或者岳锋应该多管的。
邹诗韵缓慢地走到岳锋身边。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岳锋身边，并把目光投向唐沁摆放在方桌上的一排卡牌，脸上似乎显露出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不一会儿，两盒大补充包全都被拆开。唐沁把所有的卡包碎屑全都塞进垃圾桶里，再把占多数的平卡和特卡全部一股脑儿地塞进其中一个空出来的卡盒里，随即把所有罕贵度较高的卡牌在方桌的边缘位置摆成整整齐齐地两排，掏出手机，给自己买到的卡牌拍照。除紧紧地跟在她身边的两个矮个子男生之外，其他所有身穿红色校服的男生纷纷从她身边散开，去围观其他玩家打牌。
随后，在二楼玩多人桌游的玩家纷纷起身，走下楼梯。走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走到柜台前方来结账，其他客人则依次从店门口离开。结完账之后，头上戴着一顶宽大到几乎足以遮挡住眉毛的帽子的男人把目光转向摆放在麻将室边缘的矮柜台，扫视摆放在矮柜台上方的电子烟包装盒。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对电子烟感兴趣的样子，只是嘴角一歪，便带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走出店门，和自己的同伴们会合。
“小谭！小谭！”
看到自己手机上显示出收款通知之后，岳锋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柜台前方，抬起头，向仍然留在二楼的谭楷喊话。
在二楼落座的雷涛等几个玩家先后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坐到长桌中央的一把椅子上、捧着手机回复信息的谭楷。
“啊……哦！”
谭楷像是刚刚听到岳锋的声音一般，露出如梦初醒般的表情，一巴掌拍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一把从座位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机塞回到敞开的外套口袋里，沿着楼梯往下跑，发出“噔噔噔”的脚步声。
坐在一楼的几个玩家先后听到谭楷发出来的脚步声，忍不住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楼梯口的方向。他们几乎从没见过谭楷发出这么响亮的脚步声。
“岳……岳哥，什么事啊？”
谭楷跑下楼梯，快步走到岳锋面前，抬起双手，用手掌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胡子。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呢？”岳锋露出略微有些坏的笑容，并有意识地提高自己的音量，让距离自己相对较近的客人都能够听到自己的话。
杜承辉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岳锋和谭楷身边。不过，他没有去看谭楷，而是走到玻璃墙边缘，去看招牌上方的灯刚刚亮起来的密室逃生店的招牌。无论是在整条街上，还是在周围的几间空店铺中间，密室逃生店的招牌的外形和它表面释放出的光芒都显得有些突兀。
“嗯……”
谭楷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低下头，反复摇头。
“这不是……有点儿别的事吗……最近，我总有点别的事要处理……”
“还是你的‘那些’私事吗？”岳锋仍然在坏笑，并故意把语气加重。
唐沁和几个身穿红色校服的男生先后抬起头，把目光转向岳锋和谭楷。其中几个男生露出有些迷惑不解的表情，另外几个男生则露出和岳锋一模一样的坏笑。
“嗯……是啊。”
谭楷当即用最简单的话回答问题，随即后退一步，抬起手，指向位于栏杆后方的方桌，果断地转移话题。
“啊……那个……岳哥，咱们现在用不用把二楼的桌子拆开啊？我记得，待会儿还有一批玩桌游的要过来，对吧？”
“嗯。”
岳锋也上前两步，转过身，抬起头，把目光投向栏杆。
“先不用拆开。就那样摆着吧。等下一批客人过来，让他们接着用，就行。”
谭楷向岳锋点头，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一只手再次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握住装在口袋里的手机。
“你先去陪他们几个打牌吧，”岳锋抬起手，向坐在靠近麻将室的位置上的几个玩家一指，“我先把剩下的这些货清点一遍，再把账核对一遍。”
“嗯……嗯。”
谭楷再次连续点头，嘴里发出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走向柜台，掀起挡板，钻进柜台后方，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卡盒。
“老板，我们想和你打牌！”
倚靠在靠近墙壁的一把椅子上的胖玩家抬起自己的手臂，向上挥舞手掌，并无意地提高自己的嗓音，似乎想要让周围的玩家们都听到他的话。
“就是！”坐在胖玩家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玩家当即附和。
位于一楼的玩家们先后笑起来，并把目光转向岳锋和谭楷。除正在一心一意地打牌的葛崇达之外，身穿校服的中学生玩家们纷纷开始哄笑，或者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岳锋和谭楷同时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岳锋向所有人露出笑容，连续摆手，随即走回到柜台后方。谭楷的脸上则只剩下完全无法掩饰的尴尬。不过，他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向坐在靠近麻将室的位置上的玩家。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麻将室里的几个玩家依次从麻将室里走出来，到柜台前方结账。岳锋用自己的手机确认收款。谭楷则主动去关上麻将室的门，避免麻将室里弥漫的烟味传出来。
随后，大多数中学生玩家也先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并依次离开店铺。还没有打算离开店铺的玩家要么分别组团出门去吃饭，要么开始用自己的手机点外卖。原本显得略微有些拥挤的店铺一层重新变得空旷起来。
“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杜承辉略微转过上半身，把手臂搭在自己身边的、空出来的椅子顶端，扫视仍然留在一楼大厅里的几个玩家。
“是啊，杜哥。”
岳锋同样露出比较满意的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抬起头，把目光转向已经被昏黄色的路灯照亮的通道。
“一般情况下，工作日里很难会有这么多人来。”
杜承辉稳稳地点头，把目光转向重新略微虚掩起来、只向外侧敞开一道缝的店门。天黑之后，寒意便不可避免地侵入室内。呼呼风声开始在空旷的步行街里回响。好几个仍然留在店里的玩家都已经重新披上外套。
“小韵，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来点外卖，怎么样？”
岳锋转过身，重新面向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距离店门较远的位置上的邹诗韵，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露出温和的笑容。
“嗯……好啊，岳锋哥。”邹诗韵乖巧地点头，随即缓慢地低下头。
杜承辉会意地一笑，转向另外一侧，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到自己面前的方桌上。
“楷哥！楷哥！”
一个尖锐而又明显有些惊慌的声音突然从夜色中传出来。随后，一个身影突然显现在玻璃墙前方，并从店门敞开的那一道缝隙中钻进来。
几个玩家先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瘦小女生，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无论是从年龄上看，还是从体型上看，这个女生都和邹诗韵相差无几。只不过，她穿在身上的衣服的质地明显比邹诗韵身上的衣服好很多，也明显更加厚实。
岳锋同样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吸入一口气。他当然记得，这个女生正是他无意中在谭楷的另外一部手机中看到的照片的女主角。他更记得，谭楷和她在那张合照中显得无比亲密。
“啊？呃……”
谭楷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把自己刚刚披到身上的厚外套穿好，随即快步走到店门口。
“小琳？你……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天太冷啦！”小女生快步走到谭楷身边，用双手搂住谭楷的一只手臂，露出撒娇时专用的表情，“咱们快走吧！”
“啊……嗯！好啊！”
谭楷当即点头，随即对小女生露出温柔的笑容，整个人像是突然重新获得失去的活力一般。他抬起手掌，轻轻地抚摸小女生的鬓发，随即又转过身，向岳锋和杜承辉露出带有几分歉意和尴尬的笑容。
“岳哥，杜哥，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杜承辉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诧异，却没有说什么。在此之前，他从没在店里见过谭楷和任何异性有过紧密的来往或者亲密的举动，甚至没听谭楷说过自己的任何私事。
“行啊，”岳锋干脆地向店门的方向摆手，“你去吧。再有客人的话，我来接待。”
“嗯嗯！多谢岳哥！”
谭楷当即向岳锋点头，随即拉住小女生的手，往店门外走去。两个人很快消失在玻璃墙之前。
岳锋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两步，把目光投向谭楷离开的方向。他注意到，谭楷和那个小女生没有走向步行街通往马路一侧的出口，而是走向通往小区侧门那一刻的出口。他记得，方博偶尔开车来到店里的时候，会把车停在距离那个出口更近一些的停车场。
一直低着头的邹诗韵也轻轻地抬起头，看向玻璃墙之外的夜色。她的脑海中残留下来的，是主动拉住谭楷的小女生穿在身上的衣服的式样，还有那一双踩在地板上就会发出微弱却又清脆的响声的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