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下去她这样原地踏步了,我只能实话实说:“我看你挺享受让自己痛苦的。”叶子瞪大了眼睛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说:“每个人都有痛苦的时候,但你选择了让自己更加痛苦。我知道你对分手无法释怀,但你对前男友现在生活无休止的反刍和揣测,都在增加你的痛楚。所以你一定是从中得到了些什么。”
叶子眼睛里又含满了泪水,对我说:“你是觉得我在演戏吗?我第一次对朋友讲我的情感经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伤心都是装的。”我摇摇头,拍了拍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冷静一些。
我高中的时候有过神经性肠炎,也就是身体无恙,但我总感觉到痛。在我确诊肠炎之前,我的老师就断定估计我身体没事,我捂着剧痛的肚子问老师说她是不是觉得我在演戏,老师说不是你主观在演,但你希望你能一直疼下去。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当时高考模拟考试前,我因为肠炎休假了几天,成绩大打折扣,从此我的内心都有点恐惧学校,恐惧考试,恐惧父母对我失望,于是我的肠子代替我表达了对学校的抗拒。
叶子日日偷窥着男友的生活,并为此感到痛苦,我想她只是想用身体的麻木去逃避现实中即将发生的事,当时的我也是这样。叶子向我描述她前男友是怎么赶走她的:她那天在德宇家里,最后一次做卫生,并把一切装饰还原到她和德宇刚认识的时期,把德宇送她的礼物都放回最原始的包装里面,放在他的桌子上。德宇赶回家时候,叶子正在关二楼的窗户,那种百叶窗因为风吹,关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德宇还以为她在摔东西,所以快步跑了上去,之后看到了叶子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礼物,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德宇似乎有不忍,解释说他其实很想和叶子长长久久,但叶子一直没有工作。叶子虽然对这个答案有些预感,还是因惊讶而长大了嘴巴,用越来越大的声音问出:“你明明前段时间说让我现在继续考房产经纪的证,不用着急找工作的。”很快叶子又忍不住问出:“你这么想有多久了?本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叶子觉得这件事是多么的荒谬,因为在那个周五的早上他们还深情款款地吻别,周四晚上还在定周末怎么度过。
“我也不知道。”德宇怯怯地说。他耸了耸肩,肩膀没怎么动,但他整个身体都在表达着无奈:“我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来跟你谈这件事。”叶子听到他的话后感觉震惊又困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可以在她身旁安然入睡,与她共同计划生活,同时又悄悄地纠结着要不要离开?叶子还以为这些早就聊开了,因为自从上次德宇提过让叶子准备考房产中介证后两个人再没爆发过争吵,还更加亲密地聊婚礼细节以及怎么养育小孩。
“我说这样这样这样……”叶子复述她和德宇今天的对话,“你能相信吗,他居然说‘那样那样那样’,于是我说‘那我们这样这样这样……’”叶子又沉浸在了今天她经历的痛楚中。她早上开始给德宇打电话,微信电话,Messenger(facebook内置的聊天软件),几乎她所有拥有的德宇的联系方式她都打了过去,德宇都没有接,电话转入了语音信箱,没有任何解释。最后晚上德宇打了过来,说白天在上班。叶子说他这样的行为简直在打她的脸。“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叶子紧紧盯着我,很希望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点点头表示关注。
叶子解释说她想要前男友告诉她他想念她,所有这一切都是个巨大的错误,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地解释说她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没有人会对自己刚甩掉的女友说思念。叶子继续解释说她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的。只要他给他说清楚理由,她不会纠缠,也不会让失恋的念头在她脑海来回盘旋,痛哭不止。基于这些,她和男友又进行了几个小时的交谈,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想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他们分手,但德宇总是遮遮掩掩。
“他说‘我想要我们跨越阶级,但我现在工资还不够高,我需要我未来的妻子至少每年七八万加币的收入。’”叶子转述,并逐字引用前男友的原话,“‘你知道我很爱你,所以我觉得你只要有个工作,就算只有四五万,剩余的资金缺口我会靠多工作来补上。’于是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呢?我要是早知道你对我找工作这么急,我就不会去考地产经纪的证件了,直接去做个工作,不论什么都好。’他说‘因为我想我之前都给你说过了,但你好像并不在乎。’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这么重要啊,如果你说我没有工作你就会分手,我肯定会放在心上,我以为你还在给我时间。’他说‘我给你说过了,但你每天好像都在看电视剧,根本没有把考证或者找工作放在心上。我就想只要我工作更努力,赚更多的钱就可以解决,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当时就要疯掉了,然后他补充说‘我真的很爱你,但爱不能克服一切。’”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眼睛哭得红肿的叶子。我在这几天恶补了好多本讲心理的书,我想说也许德宇并不是她口中天理难容的渣男,也许就是个回避型人格。因为害怕又像上次一样说出自以为是的话,我选择用沉默的陪伴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