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悍马离开阿尔勒一个小时后,车轮下的路面逐渐变得破烂不堪。乘客屁股下的垫子就像安了弹簧,一刻不停地把他们顶向车顶。又过了十分钟,沥青路被一个巨大的弹坑截断,悍马不得不驶入一条被碎石子塞满的土路。
外籍兵团的老兵丝毫不在意波浪形的路面带来的过山车般的体验,他们闭着眼养神。倒是今天刚加入的新人有些受不了——准确地说,索菲亚·阿纳托利·诺瓦克受不了了。
“你还好吧?”从坐上吉普起,程知行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索菲亚身上。并不是他想这么做,只因他的这位伙伴上车后就一直做着让旁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她一直在练习更换防毒面罩的滤毒罐——以至于他不得不对她侧目。
“还行。”索菲亚闷声闷气地回答,和她肯定的答复截然相反的是她发白的脸色。现在她的脸上防毒面罩压过的痕迹更加清晰。
她又准备戴上防毒面罩,这次程知行一把 扯下还没戴好的面罩。
“别再继续了,”索菲亚想伸手想夺回面罩,然而程知行快一步地将面罩放到了她无法轻易碰到的一侧,“你快吐了。”
“我还行。”话音刚落,她就感到喉咙里翻起一股酸涩,这股酸涩瞬间让她鼓起腮帮,她看到抢她面罩的男人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有惊恐,似乎怕她下一秒就吐在他身上。
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抬头无神地看着漆上新漆的车顶。两分钟后,她觉得那股酸涩感消失了,她转头看自己的防毒面罩,结果正好对上程知行黑色的眼睛。
“把防毒面罩还给我。”她说。
对方无情而果断地摇头:“不行。”
“我得练习,我还不能熟练掌握这项技能。”
“你不需要掌握,你只需要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谁之前说不熟练等于不明白?”
没想到自己几小时前说的话反而会成为攻击自己的武器,程知行一时无言,略作思考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已经道过歉了。”
“是的,但我相信上午说的是对的。”索菲亚盯着他说,“如果真的是毒气区,我真的可能因为没有拧好滤毒罐又没检查好气密性丧命。我知道急性辐射病是什么,我可不想因此而死。”程知行为索菲亚的缓和而妥协的语句愣神,就在他没从她的话回味过来时,女孩有企图伸手夺回自己的防毒面罩,好在他及时回过神,抬起了胳膊。
“卢卡,把面罩还给我。”索菲亚觉得够不到他举高的胳膊的自己就像个幼童,她急红了脸,“我得在行动前练成肌肉记忆。”
“你不用练成肌肉记忆,也不会因为没戴好防毒面罩患上急性辐射病,只要你跟着我。”
“说得就像你随时都能盯着我不犯错一样。”
“是,”他刚给出肯定答复,又很快地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要紧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
“比如我们会在安全的地方换上防毒面罩,检查完毕后再出发。在行动中你不要擅自卸下防毒面罩,”他指了指她身上穿的防化服,“以及脱下你的防化服。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换滤毒罐,什么时候是安全的。”
“我以为我们该听上尉的话。”索菲亚目光暗示性的看着副驾驶坐着的女士。
“大部分时候是。”程知行很快地瞄了一眼莫罗,接着他回正盯着对面已经在打瞌睡的一位肌肉猛 男。
“什么时候不是?”
“当他们需要抛弃我们的时候。”
“啊?”
一下抬高了八度的质疑声唤醒了半睡半醒的肌肉猛 男,他一睁眼,怒火瞬间从那双褐色的眼睛里喷了出来,只不过在他看到惊叫的是位好看的女士后,那些怒火又在一秒内消失无踪。
“对不起。”索菲亚歉意地对肌肉猛 男道歉,猛 男点点头,再次闭上眼睛养神。她转头看着始作俑者,小声地问,“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抛弃我们?”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觉得你想太多,他们都是好人。上尉教我怎么开枪......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还跟我讨论咖啡怎么煮好喝......”
“我说的是万一。”程知行说,他把索菲亚的防毒面罩抱在膝盖上,“我们是外人,还是才来一两天的外人。你觉得真的遭遇麻烦他们会先救谁?抛弃谁?”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索菲亚摇头,她想起刚认识的这些法国人:阿巴斯上校会对着自己的士兵怒吼却对她礼貌有加;莫罗上尉指导自己耐心地就像个温柔的姐姐......除开让·托马斯和他的那些手下,索菲亚觉得她这两天认识的这些法国人简直就是天使。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不到危机时你永远不清楚谁真的和你时一伙的。所以,听我的,不要盲目地相信他们。”
“说得就像你不会背叛我?”她开起玩笑,却没得到回应。她注意到程知行的注意力似乎转移到别的什么事上了,她迅速地抓回了自己的面罩,准备再次戴上练习。
这时他已思考完毕,看着身边的女人回答:“如果要选出最让人厌恶的一件事,对我而言就是背叛。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别再练习了,你真的会吐的。”
趁着她还在因为自己的回答出神,程知行再次拿走了没来得及戴稳的防毒面罩。
悍马车继续在烂路上颠簸,即使脸上没有闷闷的防毒面罩,这么行驶一段距离后,索菲亚也觉得自己快吐了。她眼前的士兵似乎变成了两个,喉咙也不断涌上酸意。她捏紧拳头压过头昏脑涨的不适感,但这些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很快便卷土重来。她嗅到了一丝让作呕的味道,手不知不觉地抓紧了最近的胳膊。
那是程知行的胳膊,两人目光交接,索菲亚想用微笑来表示自己没事。然而她却失败了,扭曲的五官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程知行递给她一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塑料袋。
“别吐地上。”
索菲亚接过袋子,她张嘴正要吐,这时司机却来了一个急刹。失去平衡的索菲亚直接倒在旁人的身上。她差点就吐在那人身上,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又忍住了。
“嗨?”她有些尴尬地抬头,又一次对上了男人的黑眼睛。
“......”
程知行伸手将她扶起。悍马的前排传来嘀嘀嘀的电子杂音。
莫罗上尉专心致志地看着远处的缓坡,她用无线电与后面跟着的另一辆悍马交流。不一会儿,他们看到车边有人经过,那是后车的士兵,他们身着防化服,其中一个还背着火焰喷射器。
士兵消失在前方上坡的尽头,过了约10分钟,无线电传来嘀嘀的信号音。
“他们在说什么?”程知行问索菲亚。
“好像在说岗亭的哨兵死了......”她听完了莫罗与士兵的新对话,“还说尸体上发现枪击的痕迹。”莫罗又扯着高音说了一句,索菲亚对她的言语进行了轻描淡写的处理,“上尉正在骂人。”
“这就不用翻译了。”程知行说,他略作思考,问索菲亚,“你觉得这和那个刀疤男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关系,毕竟他们抢了自己人的补给车,也不知道其他人发现那两个可怜人的尸体没有。”
“我猜还没发现。”程知行推断道,“如果发现了我们也不会参加到这次行动了,他们一定会先找凶手。”
“对,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把那两个人的事压在心底吧。”
侦查的士兵回到了后面那辆悍马车上。悍马车继续往前行驶,因为停车舒缓下来的晕车很快又回到索菲亚身上。好在车辆只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索菲亚最终免于遭遇在车上呕吐的尴尬。
莫罗打开了车仪表台上一个电子仪器,仪器屏幕亮起荧绿色的光,哒哒几声响后,屏幕右侧的一个黄色的小灯亮起,接着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数字,数字右下角写着一个大写的R。
“25伦琴/小时。”程知行看着仪表喃喃道。
“什么?”索菲亚还没从晕车中完全恢复,她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25伦琴/小时,我们需要戴上面罩。”程知行说,把面罩还给了索菲亚。
“这可比你前几天说的数值低很多,可这里不是阿尔勒的北边吗?”
“辐射区的污染程度会因为许多因素有所不同,你知道切尔诺贝利吗?”
“我知道,在乌克兰。”索菲亚看了看周围的人,靠近程知行小声地说,“你可别忘了我是俄国人。”
“白夜前我看过一部关于切尔诺贝利的纪录片,里面提到第一批技术人员进入普里皮亚季时观察到不同区域的伦琴指数相差巨大。我想这里也是一样的。不过25伦琴/小时已经不低了,足够让你生出几个肿瘤来。”
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了,莫罗转过头来对乘员们发出下车的指令。
“上尉让我们戴上面罩,穿好防化服,准备下车。”索菲亚刚翻译完,转头发现程知行已经穿戴完毕了,他正捂着滤毒罐检查防毒面罩的气密性。
“戴上面罩,捂着滤毒罐过滤口呼气,你感到脸上有压力吗?空气是不是有些闷?”他看到索菲亚轻轻点头,知道她已经戴好了面罩,他伸手帮她把防化服的兜帽拉到头上,他帮她把每根头发都塞进防化服的兜帽里,接着又帮她拉紧了松紧带,深绿色的防化服在她的脸上缩成了一个椭圆形,牢牢地遮住了她的脑袋和防毒面罩的边缘,只留下防毒面罩的过滤嘴在外面。
“你下次最好先找块布把头发固定住,这样你就能自己穿好防化服了。”程知行帮她处理那些头发时出了汗,他觉得有些热,而密封性良好的防化服让这股闷热久久难以散去。
还没出发就觉得劳累,这让程知行有些难受。
“谢谢。”在伙伴的帮助下索菲亚倒是不怎么难受,不过她注意到亚洲人额头上起了汗珠,于是诚恳地向他感谢。
“嘿,两位西班牙朋友,你们准备好了吗?”莫罗上尉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两人发现同车乘员们早就准备就绪了——和他们一起坐在悍马乘用车厢的大汉们在防毒面罩后面摆着一张张笑脸对着他们,似乎在看一场精彩的马戏。
“准备好了,上尉。”索菲亚有些难堪,她知道她刚刚的表现太稚嫩了,她肯定他们这副模样不是在嘲笑她的亚洲同伴,因为他穿防化服的速度和他们一样迅速。
“查理,打开车门。”坐的离车门最近的那名士兵打开了车门。车外的冷空气钻进车内,众人的防毒面罩上立刻起了一片水雾。
“跟着我。”程知行在索菲亚准备起身时按住了她的肩膀,他先于她走下悍马。
下车后,两个外国人才发现车辆停在一座废弃的喷泉前,圆形喷泉中央耸立着一座拉着弓的丘比特雕像。雕像年久失修,没拿弓的那只胳膊已经不在原处。
喷泉的后面是一堵四米高的石头墙,石头墙从西侧的山峰一直连到东侧的悬崖,墙并非连续的,中间有几处被几栋损坏的建筑截断,其中有一座现代建筑物宏伟硕大,它的屋顶上立着一排生锈的桁架,桁架上歪掉着一个缠着蛇的十字架。
那是一座医院。
程知行把目光从远处的医院收回来,他看着最近的一栋建筑物的窗户上飘着干净的窗帘,他怀疑这些墙和墙中的建筑所构成的整体正是丹尼斯口中的真正的阿维尼翁堡垒。
“试着联系一下哈桑中校。”莫罗对一个背着通讯器材的士兵说。
士兵对着无线电呼叫了几次都没得到回应,他走到那栋建筑下,他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触碰了什么按钮,他对着一个看上去像通讯设备的方块说话,然而依旧无人回应。最后士兵只好回到莫罗面前,以摇头作为答复。
“B组留在广场警戒,A组准备进入堡垒。”莫罗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她走到程知行和索菲亚面前——他们是A组的成员,“你们俩跟在查理的后面,不要擅自行动,遇到什么事不要惊慌。”她看了看低头检查弹匣的程知行:男人脸上无一分紧张担忧的神色。她又回头看看索菲亚:女孩的脸上写满了紧张。
“别担心,索菲亚,这只是场侦察行动,你只用跟着你的朋友就好。”莫罗轻轻地拍着索菲亚的肩膀,“我知道成为新兵的感觉,谁都是从新兵走来的。他也一样。”她用眼神暗示地看向程知行。检查完子弹的男人刚刚合上保险,他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伙伴,因为两位女士正在用法语交流。
“记住,慌张是大忌。只要克服恐惧,用理智对待困境,你就能活下来。”莫罗笑着朝她眨眨眼,“如果你真的太害怕了,就深呼吸几次。”
莫罗说完就离开了。
“程。我看上去很紧张很害怕吗?”全场唯一的新兵正有些颤抖地询问她的伙伴。
程知行打量了一番一向无所畏惧的女同伴,他答道:“是。”索菲亚失望地低下头,接着她又听到他说,“新兵都这样,没什么好丢脸的。”
难得的从他嘴里听到安慰,索菲亚对自己的听觉起了疑心,接着又怀疑程知行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又一次地拉开弹匣查看里面的子弹——他手中的枪支并不是他那把有些年份的栓动步枪,而是一把黑色的装有战术手电筒的G36C突击步枪。她记得上次遇到强盗时,他在收刮尸体时就这副样子,仿佛多检查几次就能检查出一些并不存在的问题似的。
这人总是保持着高度的怀疑。看着他把弹匣推回去又去查看枪支的其他部件,索菲亚确定他没有被恶魔附体。毕竟,哪有这么神经的恶魔呢?
“索菲亚。”程知行对完了瞄准器,他突然看着她,黑色的眼睛下滑,看向她的腰间,“等会儿遇到什么事不要急着拔枪,握着枪的时候也不要随时紧抠着扳机。”
“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她反而用手去碰腰间枪套中的手枪,甚至还碰到了保险。
“我参加民兵组织时,有一个叫亚瑟的高材生。”程知行说起往事,“新兵训练期他是各个项目的第一名。然而他却在执行第一次任务时丧了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怕到自杀?”索菲亚问。
程知行摇摇头:“不,比自杀更糟糕,他在狭窄的电梯里开枪,子弹弹了几圈后射中了他的脑袋,当场死亡。”
“这不是真的吧?”索菲亚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好笑,“不在狭窄区域开枪不是常识吗?第一名不可能不知道。”
“是真的,与他共事的老兵因为他射出去的子弹失去了一只眼睛。”他指着自己的右眼说,“老兵说亚瑟当时紧张急了,两手紧紧地握着开保险的手枪,人惊慌就会干蠢事,尤其是手上拿着武器时。”
“你担心我开枪轰掉你的脑袋?”
“我担心你轰掉自己的脑袋。”程知行笑了,“毕竟你是替父出征的木兰。”
“什么木兰?我可不会蠢到在电梯里开枪轰掉自己的脑袋,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佩德罗吧。”
“两个罐头现在住在哈维尔家,他是最不用担心的。”
“那就担心你自己吧,程知行。”索菲亚看到莫罗正离开B组往回走,“不过你确实该为我担心,你需要我这个翻译。”
“我会英语。”
“可惜他们中只有莫罗会英语。”
“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了。”索菲亚得意地说,“吃早饭的时候,我发现他们都不会英语,也不会西班牙语。我笑着用西班牙语对他们说脏话,他们还以为那是友善的表示呢。”
程知行有些无语,他问:“你对他们说西语脏话你就不担心万一有人听得懂?”
“所以我在骂脏话前先用西班牙语恭维了他们一顿,我发现没人向我表示感谢才骂脏话的,有人能无视赞美,无人能咽下辱骂。我不是没脑子,所以我是找了些隐晦的词句。”
“比如?”
“比如‘我向来以为你干什么事都聪明伶俐,现在看来,你跟我料想的真是天悬地隔。’”
“《堂吉诃德》里的句子。”
“你读过原版?”
“来欧洲前读过,为了学语言。我记得我以前说过。”
“我不记得了,你们中国人为了学习真能吃苦。”
“谢谢。”
“总之,他们完全听不懂西班牙语。所以跟他们在一起,你就是个哑巴。”
“好吧,那就请你不要轰掉自己的脑袋,这样你还能留着嘴来挖苦我。拿上这个。”他抛来一个物件,她接住了。
“这不是佩德罗一号吗?”她看着黑“砖头”皱眉,接着她领悟到了什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们找到那首曲子了?”
可惜他却用摇头让她失望:“要在2000首曲子里找到一首歌简直是大海捞针。”
“这手机没有播放记录吗?”
“佩德罗做的东西就像他本人一样——有瑕疵。”他伸手想在额头上抓痒,最后却只是在防毒面罩上抠了抠,“电量耗尽时一切都重置了,创造它的人也完全想不起来他放的是到底是哪首歌。”
“佩德罗一号和佩德罗真是星期一(lunes)到星期二(martes)。”
“月亮(luna)到火星(marte)?”程知行困惑地问。
“星期一到星期二,半斤八两的意思。你怎么连西班牙语都听不懂了。”索菲亚有些无语,她觉得程知行可能不止是需要她帮忙翻译法语。
“是因为你把s的发音漏掉了,”觉得问题不在自己的程知行解释道,“总之,有它总比没有好,万一可以救命呢。”
两人斗嘴之际,莫罗已经走到他们身边。
看着上午还气得耳红面赤的两人居然在“平静”地聊天,莫罗深感欣慰,她告诉两人马上就要展开搜寻幸存者的行动,两人所在的A小组负责探索,他们将按照出发前约定的那样保持战斗队形,形成战斗小组。
在确定两人都明白自己在队伍中所处的位置后,莫罗带着小组的爆破手查理走向那扇生锈的铁门前,查理把一张C4破门条贴在铁门缝隙处,随后所有人都趴在了喷泉的后面。
“啪!”
一声干脆响亮的爆炸后,铁门旋转着飞上天空,飞散出来的铁碎撞毁了丘比特的弓与他仅剩的胳膊,随后大铁门摔进了干涸的喷泉池里。
“查理,你什么时候才能少放点炸药?那玩意再多一点我头就没了!”负责喷火器的大个子壮汉理查德不满地吼道。
“闭嘴,那不正好消灭了你秃头的烦恼!”查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出言嘲讽组里的喷火兵。
“准备进入堡垒!”莫罗一声命令打断了两人可能升级的争吵。
查理拿起G36C突击步枪带头朝破开的大门处靠拢,他手中的突击步枪和程知行手中的枪有一个“细微”的差别——枪管下方还装有一个榴弹发射器。
紧跟着他出发的是喷火兵理查德:他同时也是队里的机枪手。他手中握着一把冲锋枪,靠近查理时向他吐了唾沫。
跟在理查德后面的是背着一杆FR-F2狙击步枪的莫罗上尉,她手中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
莫罗后面的是身材瘦高的医师兼辅助兵罗斯。
然后是索菲亚:虽然是新兵,但法国人还是给了她一把带手电筒的乌兹冲锋枪。
最后是程知行,除了手中的G36C突击步枪,法国人还给了他一把有夜视功能的双筒望远镜——必要时他将成为狙击手的观察手。
六人作战小组慢慢地走近还冒着白烟的空门出,查理快速地伸头观察了一下门内的情况,他向后方做出了安全的手势,接着他举着枪走进大门,半跪在第一个掩护点位。理查德越过他,走上楼梯后枪口朝着楼梯上方跪下。莫罗举着枪走过理查德,她在二楼平台处停住。辅助兵罗斯越过了莫罗,他站住了二楼厕所的掩护点位上。
现在该索菲亚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加军事行动的索菲亚心脏跳动不止,她咽了咽口水,握紧乌兹准备上楼,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不用去。”程知行说道,接着他越过她走到楼上,他抵达了第五个点位,朝身后的人比出安全手势。
处于队伍正中的莫罗看到了前面人传回的手势,她朝查理比了个前进的动作。查理立刻起身端着步枪迅速向上,接着是理查德......
“索菲亚,跟在罗斯后面,但你不用进行交替掩护,跟在他后面就行。”罗斯上去后,莫罗对索菲亚说。
索菲亚点点头,猫着腰跟着罗斯走上三楼。她经过程知行时看到他朝自己点头。
越过罗斯的肩膀,她看到眼前的走廊灰暗无比,阴森寂静的建筑没有一丝生气,索菲亚感到一阵恶寒,她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出现在这诡异恐怖的建筑里,她觉得即使现在程知行冒犯她她也不在乎了。她只希望能平安地完成这次侦查。
正当她内心忐忑时,不知哪里突然传出一声像打嗝一般的闷响。声音的出现直接让准备起身交替前进的程知行停住了脚步,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黑色,慢慢地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