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的提示音还是不停地响着,关观发现所有的信息都是来自妞妞学校的妈妈群。周日,天还很早,群里就这么热闹,很不正常。她随手点开群,只看了一眼便彻底慌了。她也顾不得换衣服,穿着睡衣拖鞋就跑出家门,向着街角的大教堂跑去。
早春清晨的冷风拂起她单薄的睡衣,扑打在她的身上,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远远的便看见教堂门口围了很多人,有警车还有救护车。她拨开人群,看见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邢子获,他一脸血污,身上还穿着她新给他添置的春装。“子获!”关观哭喊着扑过去,可是摸到的却是他冰冷僵硬的身体。警察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只觉得心不能承受地碎裂了开来,意识一点一点的流逝……
关观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从若和苏雅两张关切的脸。
“子获呢?子获在哪儿呢?”关观焦急地问苏雅。
苏雅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说:“我们已经委托沈律师去办理遗体认领手续了。”
“什么遗体?谁的遗体?子获呢?子获在哪里?”关观慌慌张张地准备下床。
从若一把抱住她,把她按回床上,哽咽着说:“妞妞的爸爸,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哪里了?我的子获怎么会不在!”关观举着带着戒指的手,哭喊着:“他给我带上了戒指,他娶我做了他的妻子!他不会抛下我的,不会的。小若,你告诉我,子获去哪儿了!”
“关观,”从若心疼地抱着她说,“你醒醒,妞妞的爸爸,他死了。”
听到从若说“他死了”,关观一下子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嘶喊,急痛攻心,昏了过去。
苏雅连忙去叫医生,医生看过之后说她只是伤心过度引起的昏厥,自己会醒过来的。
苏雅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已经微微显怀了。从若怕她累着便让她回家休息,自己守着关观。
从若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关观,轻轻地为她理了理头发。人生至大莫过于生死,她庆幸自己的爱人还活着。她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国一次,要回去告诉自己的父母她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与她相伴一生。
这些年来从若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六年来她都用各种谎言欺骗父母,她骗走了父母半生积蓄买的房子,她阻止父母来看她,她以工作忙从未回去看过他们,甚至欺骗父母说在海外不能用微信视频。这么多年她未曾在父母面前尽过一天孝。这一次她要回去告诉父母这些年经历的所有苦痛,告诉父母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尽管可能会不被世俗认同。她希望父母能够接受她的爱人,能够祝福她们。她更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和Helen一起孝敬父母,承欢膝下。
沈颖回来了,邢子获的遗体已经放在殡葬公司的陈放室里了,她已经让张姐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送去了给他换上了。已经通知他在美国的亲属了。至于他涉及的案子,应该不会波及到关观。人已经死了,澳洲警方已经确认身份发涵给中国警方。
关观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邢子获的眉眼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一喜,叫了一声:“子获!”便坐起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而她抓住的不是那双记忆中温暖宽厚的大手,而是一双冰凉纤细的女人的手。
“嫂子,我是子瑜。”邢子瑜哽咽着说。
关观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邢子瑜,这才如在梦中醒来一般,一下子扑到邢子瑜的怀里痛哭失声。“子瑜,你哥他走了!子获,不在了!”
“嫂子,我哥走了。我一接到沈律师的电话就马上飞过来了。”邢子瑜擦了擦眼泪说,“丧葬公司通知,火化时间定在今天下午。”
“为什么那么急?”关观急切地抓住邢子瑜的手,“我还没有再好好看一看他!”
邢子瑜难过地抽了抽鼻子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让我哥早点入土为安吧。”
第三天了吗?关观觉得身体里还留着他的余温,而他已经离开三天了。
“中午我们去见我哥最后一面和他告个别吧。”邢子瑜忍住眼泪说:“你一定要挺住,你还有妞妞和豆豆。”
关观一下子想到了婷婷,“婷婷呢?”关观问。
“我来的匆忙,没有带她。”子瑜回答。
“为什么不让她见她爸爸最后一面?”关观责备着。
“因为她妈妈的事,婷婷状态很不好,我能再让她受打击了。”
“婷婷的妈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关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邢子瑜摇摇头说:“不乐观。我让国内的朋友了解过,估计会判无期。”
关观听了泪如雨下,她心中绞痛,子获,哪怕是无期也好,至少你还活着,我还可以去看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抛下我!
“嫂子,你起来吃点东西吧。听护士说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任何东西了。等一会儿大程过来接我们去殡仪馆。”说着邢子瑜搀扶着关观起床。
关观没有胃口,只喝了些水,又梳了梳头发,换上张姐给她准备好的衣服。
到了殡仪馆,从若也刚刚带着张姐和孩子们坐着苏雅的车赶到。病中的张小蔓也在门口等待了。
妞妞一见到母亲就奔过来问:“我爸爸在哪里?Rena阿姨说带我来看爸爸。”
关观的眼泪一下子便决堤而出,她紧紧地抱着女儿痛哭失声。邢子瑜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小姑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泣,惊慌失措地为母亲擦眼泪。
丧葬公司的工作人员出来请她们进去向遗体告别。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地对从若说:“从女士,我们的化妆师已经尽力了,但是因为毁损的太严重,请您问一下亲属是不是还要瞻仰遗容。”
从若想了想对关观和邢子瑜说:“妞妞爸爸的样子可能会不太好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邢子瑜点了点头,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揭开盖在遗体脸上的白布,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盖上。她回身一把抱住关观,痛苦地说:“嫂子,你别看!你不要看。”
“为什么?让我看看子获!放开我,我要看看他!”关观挣扎着要过去看躺在棺木里的邢子获。
“嫂子!你记住我哥最好的样子就好,让他在你心里留一点体面吧。”邢子瑜紧紧地抱着关观,阻止她上前。两天多没吃没喝,再加上大悲大恸,关观没有挣扎几下便晕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妞妞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指着棺木问从若:“那是我爸爸吗?”
从若点点头。
“他死了吗?”
从若又点点头。
“不!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会死!”说着妞妞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扑向棺木。
从若紧紧地抱着她,任凭她挣扎。小姑娘撕心裂肺地哭喊声,让人听了无不为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