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
犹走在漆黑的大地里
足下,是一条摇晃着
沙画般律动的黑沙与白沙
面前
桂爻之畔
榕树根须蔓延不到者
是溢出深渊的洪流
从下可达万丈的海光
这样的世界里,又怎么会有灯呢?
唯独踩中的这一点,还被黑拥抱着的
那游曳的淡淡的白
虚幻的臆象里
可以在这终年的雪季中赠予清松
抬头时,是能不自觉俯身摘一些灰露
醒来时,又只感到满身冰凉的淤水
神予之惩么?——虚无的罪责
这只是在黎昼的岸边
以一人的生命为代价
不……十人,百人!更多……
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换来些什么的
你还记得吗?
海是尸骨的使者
不仅有远闻的歌声
凑近看时,低身嗅时
除却那股积淀的咸
更多还是所隐含的恶臭……
——行走在这里的我啊,
多少年是在看向海的另一边时
……在那朦朦的光中
才见到一点鲜活且模糊的影像呢?
那些人该是何种年龄
那些人的幸福,是顺应自己的心迹
理所当然就可以达到的吗
那莫大的……至高的,甚至……
超出这生命界域
可以永恒超脱于凡尘的静霭
我想无论如何都是达不到的吧?
至少我也还没能见到有人办到……
——不然
我和我脚边这些漂浮过来、又为我所阻的尸首
真是要嫉妒得发疯啊
……
在这纯粹的暗中,是说偶尔
也会见到一些陶冶于夜中的萤火虫
它们的诞生
是凭靠从哪里窃得的光呢?
落在手中,竟也有一点薄薄的温暖
但毕竟也只是那么一点光亮
——距离下个驿站之间
它的寿命还能燃烧多久,它的存在……
又待消尽,余下了几时呢?
冻风,冰原,悠久的地带
缓坡,银河,流动的深谷
从这些地方走过时
我也感到了我的虚无
那些尸首也仿佛活了过来,皮肉复苏!
以笑容和暖和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与踝间
以由瘆人变和蔼的神情,倾诉着亲人一般的絮语
也许是他们复苏,也许是我也长出骸骨!
就游动在这虚无的彼岸
以跨越年代、信念与梦想的方式相互扶持……
——就是在这个时候
一种特殊能力忽然就被我把握了
这份分外的清醒
足以使我在虚幻和现实世界中穿梭
虽然永远接触不到
虽然确证那只是阴阳两隔的幻象
但我能看到别人的看不到我
看到自己腐败的手和别人鲜活的生命穿透
每路过一个,都要窃取一分生命精华,而我——!
也失去了什么。但我已经不知道。大概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吧。
生而微茫,生而浩瀚,尤且在这虚无的彼端
连那幻想中断阶的楼梯都见不到
只是迷醉着,慢慢地消无
——光生于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