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
大汉现在老实憨厚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和先前的恶汉当成一人。
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本就是老实巴交的性格。
虽说向周老伯一问便见真伪,可周老伯眼下却不在此地……
对了,他刚才劫财后又想劫人可说不通,似是惯犯所为。
“那你为什么抢了她的元宝,还要难为她,而且还来打我?”
大声质问,心中仍有口恶气,丁贵不想轻易就揭过。
“那是……那是因为她身上有聚魂丹,我不敢错过。”
旁边旗袍女人犹豫一下,还是取出两颗晶莹洁白的丹丸递过来。
不用接,丁贵就知道是上品聚魂丹。
看来女人身家不菲。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哪,如今害了多少人了?”
丁贵心中有了主意,连续发问。
“我叫夏大宝,现住在放牛岗。算上她是拦的第五个……不过我每次都只取元宝,没伤过别人。元宝没了,才去宝钞行或坊市附近守候。”
这些暂时无法核实,但大汉能叫得出周老伯和阿水,便很有可信度。
从内心来说,丁贵愿意相信他。
而且放牛岗早有耳闻,正是宋离最早居住的地方。
或许冥地的空阔荒凉和混乱秩序,让善变恶实在太容易。
不提众多恶鬼,就是那些衙差,不是也没少让自己吃苦头吗?也许自己走到山穷水尽之时,也会做些什么吧。
思忖一瞬,他便让旗袍女取出十个元宝,然后亲手递给夏大宝,道:
“这些元宝给你,以后不准再害人。我也会去放牛岗查看,若你还是这样,就不要怪我下手狠辣了。”
夏大宝接过元宝,跪在草地上愣愣盯看,犹自不信,然后就哇哇大哭。
丁贵知道自己又犯了老好人毛病,不忍看他痛哭,假装生气道:
“再不走,我不光要收回元宝,还要再揍你一顿。”
这样一说果然有效,夏大宝收好元宝,也不顾伤势,直接道谢一句便飞身离开。
不过看他的姿态,伤得有些重,飞得并不稳当。
这个丁贵也没办法,那一拉一抛,连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大伤害。
再回头看向旗袍女人。
此时正坐在地上,不像受了伤,倒一脸庄重,没有点半畏惧,有些矜持起来。
该如何处置她呢?
虽不会赶走,但这里又怎好收留一个陌生人,而且似是有很多小心思之辈。
这时,她却主动道:
“大哥,让我住这里吧。我有元宝,只要让我留下,都可以送给你们。”
这……果然很会看眼色。
既做不出赶人的勾当,那也没别的选择了。
何况先前对程露霞就有看走眼一次,不禁自嘲一笑,自己压根不会看人,却在这无故担忧,实属可笑。
“大姐,你没事吧。可千万不要再叫我大哥,叫小丁或丁贵就行。这位是查小言,你叫小查或小言,我们都喜欢坦诚一些比较好。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丁贵不再矫情,简单介绍起自己和查小言。
“多谢小丁……多谢小弟,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我叫杜月儿,你们可以叫我月儿。我太喜欢这里了。”
旗袍女自来熟,哪有一点见外,热情喜悦写满俏脸,站起来落落大方。
“那我喊你杜姐了。杜姐,那边的茅屋,你随便挑一间先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丁贵现在没心思多说,。
总感觉杜月儿有些妖里妖气,太善变,让他生出畏避的感觉。
“好啊,不知你们住的哪一间?”
杜月儿许是累了,说起睡觉,马上就疲态上脸,急忙问道。
不急着回答,稍微示意一下,丁贵便带头飘向中庭。
不过一息,来到茅屋前,杜月儿不作犹豫地挑了最左一间。
丁贵心中还算满意,不太乐意左畔茅屋被占,毕竟阿水肯定会不时过来看望。
才见杜月儿的屋门关上,小黑豆便钻出来,可见它在怀中已是憋得极其难受。
匆匆和查小言说一声,便飘进茅屋关上门,这最后一点黑夜就在前头度过吧。
刚发生的事,算得上大事件,放查小言一人在前头,实在不放心。夏大宝基本是可信的,但防不住万一他生出歹心,去而复返……
小黑豆被抱在床上半天,它也不爱动弹,又粘在身边。
那便陪它到外面溜达一圈好了。
如此想着正要下床,不料草门却被挪动。
草门原本该用一根圆木卡在半腰,为了保险,可再加一块石头从屋内地面抵住,石头越大越牢,当然也越费力。
不过,他从来没这么做过,因为别人真要想闯进来,用铁门也拦不住,要是别人不想闯,不要门也无防。
原本大家相熟,到屋边都会故意弄点声响,这样便算是知会过了。
可现在分明是有人直接飘到门口,然后挪开草门。
除非亲近之人,哪有人会这么做。
不待他下床,小黑豆还在身边,从听到门动到挪出一半门洞不过瞬间,杜月儿已经闪身进入茅屋。
丁贵皱眉,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两手空空,就这么绰约多姿,依门而立。
在一片漆黑的屋内看屋外,仍能看出优美身段,要说身为男人不动心,那是假话。
不过就在他不耐等候之际,总算有声音传来,软糯可人。
“小弟,你睡了吗?”
这不废话吗,坐在床上睡吗?
许是见丁贵眉头越拧越紧,正神色不善地盯过来,杜月儿连忙解释道:
“小弟,幸好你还没睡,我过来借些水。今天跑了很远的路,早就口干舌燥,浑身粘粘腻腻,很不舒服……”
好吧,火气半天酝酿,如击在棉花上,丁贵发作不得。
“杜姐,水壶里应该还剩点水,你拿走吧。不过下次借东西,请先敲门。刚才要不是我及时看清,恐怕你已经倒下了。”
借水无所谓,不要打扰到自己才好,这样破门而入,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对不起,小弟,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会注意。”
杜月儿当即道歉,语气真诚,让丁贵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然后她走到桌边,提起水壶。
不过马上又放下,她看到了小黑豆,直接大叫道:
“啊,这是什么?”
更过分的是,才喊罢,她便一步冲到床前,不待蹲下,就伸手来抱小黑豆。
小黑豆当然不是这么容易亲近的。
一溜烟就钻进丁贵怀中,只余一个小脑袋在外,没有一点害怕模样。
这女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丁贵一阵无语,人已在当面,令他有气都不知如何撒出来。
就算阿水和小言要抱小黑豆,也会和他示意一番。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上手的,而且蹲在一个刚熟识的陌生男人面前,这到底是大条,还是看准了他丁贵泥性子好捏?
“好可爱,小弟,能让我抱抱吗?”
杜月儿受挫,才想起要问问丁贵的意思,一脸难为情道:
“不好意思,小弟,我很喜欢小动物,生前也养过一只小猫眯,来冥地两个月却一只小动物都没见到过……所以有些失态。”
算了,不和这女人计较。
她眼中对小黑豆的喜欢,不似作假。
想来她在尘世就是这种敢爱恨风格吧,喜怒全在脸上,就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了。
“杜姐,这里确实少见小动物,应该在别处吧。”
杜月儿头发侧分线就在眼前,丁贵忽有股冲动,想要吹口气将她凌乱的刘海拂顺。
不过当然不可能,也不敢如此唐突。
意识到自己坐在草床上,而杜月儿蹲在地上很是不妥,便草草道:
“杜姐,它叫小黑豆,比较怕生。你快去睡觉,咱们明天再聊。”
“不用,小弟,我看到小黑豆,就一点不想睡了,好想抱抱它。”
听不出送客之意吗?
大晚上你不要睡,我也要休息啊。
可是看见杜月儿双眼热切地盯在小黑豆身上,充满喜爱,丁贵刚想苛责两句,也生生吞回。
“丁贵,小黑豆是你买的吗?我想买下它,多少元宝你随便开价,我一定给你凑来。”
杜月儿忽然问道。
丁贵兀自发愣,气极想笑,她认真的?
小黑豆岂是元宝能衡量!
难道她比自己还豪横,看不上这些黄纸?
这口气大的,确实能吓倒大部分人,可对自己没用。
“杜姐,你这话说的,我可不高兴了,小黑豆是不可能卖的。我要睡觉了。”
没必要再说,居然打小黑豆的主意,没有丁点眼力劲。
“小弟,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能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小黑豆这样的小动物呢?我到了冥地,身边没有了亲人朋友,这些人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可放不下我的苗苗啊,这两个月来我天天想它。不知我离开后,它现在是不是早已饿死,或者是流落街头,或者正在被坏人欺负……苗苗啊,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哇……”
丁贵刚要汇集的怒火瞬间消散,他毫不怀疑眼前女人的情感。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即便被夏大宝追逐时,她也不曾发出。
因为那时她根本没有泪水,只是畏惧和惶恐。
而现在她居然为它的猫咪哀号。
不知这和自己对父母放不下的情感孰轻孰重,也许在杜月儿心中是相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