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看向蕾瑞梅妮的银色十字瞳，发现两人终于有了一丝默契。
他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一种奇特的魔力波动包围。他不是魔法师，谈不上悉解这种魔力波动，但他知道她已经对自己释放了弱形术，因为他以前有过多次被弱形术遮罩的经验。
弱形术并不是什么高阶法术，实力较强的见习魔法师就能学习，它还有个很形象的名字——魔法伪装术。当然弱形术和普通意义的伪装不同，并非通过改变施法目标的外形、气质来达到伪装的目的，而是依靠魔力的作用淡化施法目标在整个环境中的存在感，让施法目标融潜到身周的大背景里，从而使目标不被周围的人发现，其效果受施法者的魔力星级影响很明显，高阶大魔法师甚至能通过弱形术使擦肩而过的人不记得见到过自己。
段言能感觉到这次遮罩自己的弱形术效果很强。
月光不再，又有强效弱形术的庇佑，潜入应该会很轻松。
段言走出树木阴影，选择了一段火炬光亮之外的围墙作为翻越点，蕾瑞梅妮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轻巧无声地顺着缓坡向下，数次呼吸之间便将与营地围墙的距离缩短了一半。
蕾瑞梅妮有所感地又一次抬起目光，发现那片云朵仍在山凹和银月之间，好像遮住银月后就丝毫没有再移动过。
它来得很快，却不肯走。
走在前面的段言蓦然停住，伸手拉住蕾瑞梅妮的手臂，拖着她蹲了下去。
杂乱的野草近半人高，勉强将两人遮住，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略高于营地，视线接近于平视。
蕾瑞梅妮收回被拉住的手臂，并没有因为段言这个突兀的动作生气质问，因为她也看见了。
几百米之外，几个黑影出现在南边的营墙之下，稍作停顿后，黑影分两组壁虎般开始沿着墙向上爬。
营墙上的两名守兵毫无所觉，仍保持着昏昏欲睡的姿势。
最上面的两条黑影很快就到了靠近墙顶桩尖的位置，未做停留和准备动作，一个轻巧的翻越动作便进入了墙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个昏昏欲睡的卫兵人影便从墙头消失了，而后跟在后面的几条黑影也跃入营墙内。
同时，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东西北三处有守兵的营墙之上，仅有的八名守卫瞬间消失。
段言注意到和其他几处不同，从最远处东边营墙攀上的黑影足有四五十人，一个个从黑夜中接踵而入，越过火炬带来的光亮又落入黑夜中的营地消失不见，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黑色幽魂，起于黑暗，归于黑暗。
“这些家伙身手不错，也很自信啊，居然选择守卫鼻子底下还是有光亮的地方下手。不过，还真是巧啊，刚到就看到一场演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段言悄声问道。
蕾瑞梅妮微微摇了摇头。
“你的水晶球呢？看看里面的情况吧。”这些黑影翻入墙内后，两人就看不见了。
蕾瑞梅妮快捷无比的又扯来两片草叶，织出另一只长尾鸟。
“之前的那只呢，用不了了？”
“切断了鱼线，鱼儿自然游走了。”
光影扭曲扩张之后趋于稳定，水晶里的画面因为光线不足有点暗，很多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粗略的轮廓，但好在刚才已经看到过斑迪特人营地内的情形，不会感到太过陌生、混乱。
很快，长尾鸟捕捉到一个活动的影子。
一个黑影从离南门不远营地边缘的一顶小帐篷里钻了出来，全身黑衣，火炬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年轻、平淡得近于毫无特点的脸孔，没有紧张、没有兴奋、没有喜怒，似乎夜里出现在以暴戾闻名的斑迪特人营地里是一件最轻松、最自然的事情。
几步之外是另一顶帐篷，黑衣人伸左手撩开帐门，快速又轻柔，一闪身滑入了帐内。
片刻之后，帐门掀开，黑影从帐篷里出来，脸上多了几滴暗色的印迹，不知他是没发现还是不在意，并没有擦去，便又朝着下一顶帐篷走去。
整个营地里数十道黑影做着同样的事情，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火光中匆急错落的影子和静寂无声的世界有一种背离的和谐。
长尾鸟略微升高，俯视着营地转首四望，水晶球里的画面也随之转动。段言和蕾瑞梅妮凝目望去，画面里数十个黑衣人穿行在营地里，在林立的帐篷里进进出出，从营地边缘一层层渐渐聚向中心。
“他们这是在干吗？在每个帐篷进进出出的。”蕾瑞梅妮有点没明白。
“收割。”
“收割？什么意思？”随即蕾瑞梅妮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些黑衣人收割的是什么。
“难道你以为他们是给这些斑迪特人送夜宵？”
紧紧盯着水晶球里无声出没的死神们，蕾瑞梅妮皱眉道：“不能坐视斑迪特人被杀光，我们还需要一个翻译。”
“先看看再说吧。我所知道的所有和斑迪特人有关的传闻中，可没有哪一个说过这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种族。”
看着水晶球里持续的杀戮，段言眉头紧了起来，这些黑衣人的动作迅捷而有律，虽然同一时间点所处位置不同、动作不同，但偏偏他们的举手投足间带着某种相似的韵律，明确地透露着某种相同的内在蕴质。
简单地说，这是一群职业的杀人者，而且是受过严苛训练的那种！
看了一眼身边明显有些紧张的精灵，这些杀人者的出现和她有没有关系？这些训练有素的杀人者恰恰这个时候来找斑迪特人的晦气，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水晶球里的画面蓦然消失，变成一团漆黑。
“怎么了？”段言看向蕾瑞梅妮问到。
蕾瑞梅妮一翻手将水晶球收了起来，道：“鸟儿被发现了。”她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即便是夜晚段言也看出了与刚才不同，但她的语气依然显得很是平静，“我的魔力流被切断了，干净利落，对方挺厉害。”
“他发现我们的准确位置吗？”
“哼，这你可以放心，没那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