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许家别墅中的园林 外 夜
“哔啵哔啵——”（火焰的声音）
男人行走于庭院正中，身着西装，脚下是一条石子凸嵌的廊道。余温尚热的茶杯正托在他掌中。
他低头，轻抿一口。
近是新年，远方已传来许多稀稀梭梭的鞭炮声，和近处车声的呼啸。路过行人交谈的声音也常能从篱笆和林叶的背后传来。
亮着灯的卧室内发出电视的声音。
电视（小声）：“震惊全国的最大贪污案今日落幕……日前，警方已掌握关键证据，抓获了最主要的几只‘老虎’，剩余的抓捕工作还在有序进行中，如见到警车，请市民朋友们帮忙让道……”
男人朝电视声音的方向侧了侧耳，瞟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他走向更靠近庭院出口的地方。
电视（更小声）：“再次提醒，如见到警车，请市民朋友们协助让道……”
在行走途中，男人一边摩擦着中指和大拇指，一边从口袋中拨拉出成沓或零散的钞票，一撮，它们便如扇子般张开，也有一部分因用力过度而飞离手掌，于空中缓慢盘旋。
一个火盆就在他面前。
男人（轻笑）：“哼——”
他一摆手，指尖钞票便尽数落入了火中，蜷曲发黑，又或只烧掉了一半。火光映出他那忽明忽暗、而又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更多的余烬飞舞于中。
在风的助佑下，这些钞票的一部分沉入盆底，但更多的，只是化成被吹上天空的屑灰。
挡在火和男人面前。
在焚烧途中，男人好像意识不到热——他的左手就那么捏着钱在火中燃烧，向上，直至灼热他的袖口和手指。男人脸上只是极自然的神情，好像根本没因火而感到痛，相反，渐渐有一种愉悦的笑容。
火舌爬上了他的手指，焚烧掉附着其上的假皮，裸露出其中金属的质地。
那同样黑得不像话。
就这样，他一次又一次地把手指揣入兜中，夹出钱包、信用卡或钞票，用义肢固定，再通通丢进火里……忽然，他身子一僵，不再从兜中在拿出钞票，而夹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在许多散落在地、或焚成飞灰的钞票中央，他借着火光，凝视那面孔有好一会。
那上面是一个男孩，龇着牙笑。
男人略微欠身，将照片固定在义肢上，又将手和照片伸入篝火，紧盯着它于指尖焚灼，直至完全化成黑粉。
“嘭！”（烟花的声音）
就在这时，烟火肆意地在天空炸响，与之相伴的，还有很多人的庆祝和呼喊声。有一缕警笛清晰地夹于这些欢庆内，男人起身，打开扶着庭院大门旁的篱笆，看向面前飞驰而过的一辆辆警车，车灯把他脸打的忽明忽暗。
“嘭！”又是焰火和警笛一起的声响。
男人笑了。
（闪回）
2.黄沙遍地的操场 日 外
体育课。
学生A：“嘻嘻——”
（殴打和呻吟求饶的声音）
学生B：“嘿——看他那样！”
学生C：“打的好...打死这杀人犯的儿子！”
操场中央，被殴打的少年周围充斥着冷漠的面孔。
人群（掩面）：“嘻嘻嘻...”
另一伙人群（神色复杂）：“...”（沉默）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中心围出一个圈，在圈子正中，许峰蜷缩在操场的沙地上。几个学生讥笑着用拳头、尺子或抓着沙包朝男孩身上招呼过去，而他们身后，孙大宝高高地双手抱胸站在那，面露轻蔑。
另外还有一些人，有男有女，每人都手捧着一抔黄沙，笑眯眯地蹲坐在许峰的正对面。只要许峰试图睁眼，他们便会毫不留情地把沙子往他的嘴、鼻孔或眼睛里狠狠丢去。
许峰（痛苦，面部扭曲）：“啊！”
往往，许峰还未意识过来，便又因吃疼或眼睛进沙子而嚎叫着蜷缩在地，面部朝下，直贴至被汗水摩擦湿的黄土——以求保护。
没有人因此而可怜他，相反，见到他的窘态，欺凌者们眼中反流露出更欢愉的神采。
（远处）同学Z（抓住老师的衣角）：“……老师，不管管么？”
老师I（淡然）：“怎么样？杀人犯的孩子，管教一下也好，谁知道他家教是怎么样！况且...孙大宝的家庭你也不是不知道，村长的儿子...出了事情，我可担不起！”
同学Z（仍扯着衣角没撒手）：“可是这也太……”
老师I（扭头，断然地）：“你就看着吧！”
……
几番殴打后，许峰哀嚎的力气渐渐小下去，嘴中的喘息也因塞有泥土而虚脱不堪。
攻势突然停住了，许峰却依旧跪倒在地上，额朝地，双手抱头，身子反而要抖得更厉害。
原先围在许峰旁的欺凌者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恭敬地待在一旁，等候孙大宝从他们的中间经过。孙大宝就这样高高昂着头颅走到了许峰面前。
意识到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许峰绝望地偏过头，上睨眼睛，愤恨而不甘地望着孙大宝。
孙大宝（嘲笑）：“你那是什么眼神？教训还不够多么！”
许峰（虚弱）：“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
孙大宝：（蹲在许峰面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不挺清楚的嘛！”
几个巴掌后，见许峰丝毫没有反应，孙大宝便无聊地住了手。他在原地蹲了好一会，终于，古怪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这笑容让许峰看了直发毛，身子不住地打抖。
“哗——”（布裤抖落的声音。）
女生（集体捂眼，或转过头去，尖叫）：“呀！”
围绕在旁的几个欺凌者们亦瞠目结舌，下巴拉得老长，呆呆看向孙大宝的侧影。
孙大宝（得意）：“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童子尿的厉害！”
许峰（翻身）：“别...”
“淅滋——”话还没说完，尿水便溅到了许峰脸上，在孙大宝的有意引导下，洗净了残存在上边的污泥。
许峰使劲别过头去，抖着下巴，紧闭住眼睛和嘴。
孙大宝（大笑）：“哈哈！许峰，躲什么呀？我可是给你洗脸呐！”
许峰（愤恨大叫）：“我杀了你——”
许峰挣扎着想要起身搏斗，但身上的伤实在太重，还没完全站起，便又自己摔到了地上。见他起身，孙大宝原来也吓了一跳，尿也因此戛然而止——但见到许峰又自己跌倒在地上，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又转入后怕之后的冰冷。
孙大宝（提起裤腰带，冷眼）：“妈的，还敢反抗，给我揍死他！”
一群人蜂拥而上，扭打之下，许峰的脸被强制紧贴在地面，唇边，就是混杂了黄土和尿液的湿泥。
3.图书室 夜 内
图书管理员张大爷（提着灯，轻声）：“还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
张大爷（不耐烦）：“在不在？”
只有翻弄书页的声音偶尔会被听见。
张大爷（恼火）：“小兔崽子……”
他抓着扫把一步步朝图书馆最里层走去，见到果然是许峰在那读书，不由分说便将扫把杆抄了上去。
见到他的那一刻，许峰也很受怕，但习惯促使他在对方扫帚杆落下前便机敏地拔腿就跑，一会后便没了踪影——连同书架上的几本书。
一些摊开的书页还在因奔跑带起的风中猎猎作响。
张大爷（看了书架一眼，气喘吁吁，恼怒）：“又偷书，小兔崽子，下次看我不揍死你……”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林中的夜色里，另一侧，是老人骂咧咧拾书的剪影。
4.家门口 夜 内
许峰跑到家门口时，母亲正在那等候他，一见到，便将其揽入怀里。
母亲（翻看着许峰的脸，心疼）：“怎么又受这么多伤，他们还在欺负你？老师不管么？”
许峰（别过头）：“哼！”
他忽然看到了母亲锁骨上的淤青。
许峰（震惊）：“娘？怎么回事？”
母亲（躲闪，吞吞吐吐）：“没...没事的，娘不小心跌着了...”
许峰（愤怒）：“跌怎么会跌到那个地方？说！是不是又有人拿石头砸你了？”
母亲（嘴唇紧抿）：“不...不会的，村里大家都是好人，怎么会拿石头砸娘呢...”
许峰（大声，甩开娘的怀抱跑入房间）：“现在是，爹杀人后就不是了！”
母亲站在原地，木木看着他的背影，右手抚在胸口有好一会，沉默，终还是没作声。
屋内传出门狠狠合上的声响。
5.房间 夜 内
许峰蹑手蹑脚地趁母亲睡觉出来洗好了澡。在浴室里，他看到了母亲为自己温好的热水，看着浑身淤青的身体。
对着镜子，他脑中忽然闪过母亲锁骨上的淤痕，眼睛由然湿润。他暂时关掉了水，偷偷打开浴室门，对着母亲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久。
落下了几滴坠在地上的眼泪。
“嗒——”洗完澡后，他轻轻合上房门，坐到窗边的书桌旁。
煤油灯被他点起，照亮一本故事书。男孩本带着笑，但无论怎么翻书，但总心不在焉，最后所幸把书合上。
他突然间被煤油灯照亮的一本册子的名字吸引住了。
“《许家相簿》”
他轻轻翻开它，一点一点翻开其中的曾经和过往，父亲、母亲和自己共同欢度的那些日子...每至相片中的家人欢欣之时，他都会露出满足的笑，但手指，也会一同颤抖着抚摸其上，双眼泣不成声。
许峰（倒吸口气）：“嘶——”
偶尔，因情绪激动、动作过大，他还会因牵弄到伤口而疼得出声。
许峰（含泪，小声）：“爸爸，他们都冤枉了你，这只有我们知道……那晚你在和我们吃饭，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孩儿也看了不少书，总有一天会为您伸冤的，至少...至少也要早一点把您救出来……”
他的啜泣随着泪声越放越大，最终实在抑制不住，便双臂横叠，将脸盖伏在桌面上。煤油灯照出斑驳肮脏的玻璃窗和他的身影，窗边停驻了一片刚落的树叶。
母亲倾耳贴在门口，手指也止在门面上，身发着抖，眼里同样有了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