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阴雨绵绵,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直接骤降到了零度。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似乎也折服于这场寒冷的冬雨之下,窝在家里不出门。
喧闹的村子顿时安静了下来,这让琳琅觉着有些无聊。她打开手机玩了几把游戏,在连续的失败的游戏语音提示下以及队友发的愤怒的游戏消息。她挠了挠头,十分自觉地关掉了手机,不再去祸害其他人。
旁边嘤嘤嘤叫着的小奶狗终于找准了时机,贴着琳琅的裤脚不停地摩挲着,有些笨拙的摇着自己短短的小尾巴。
琳琅被叫得有些心软,弯下腰将小奶狗抱在了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它毛茸茸的肚皮。小奶狗顿时舒服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啪嗒啪嗒地舔着琳琅的手指。
农村里的娱乐并不算多,但小孩子们总能找出各种花样来填补自己无聊的空闲时间。他们撑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各式各样的雨伞,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了田埂头,也不知在忙活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小胖墩匆匆的从琳琅的家门口跑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下雨天路太滑了,那小胖墩啪嗒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躺在椅子上的琳琅被他吓了一跳,赶忙从屋子里跑出来想要将她扶起来,却没想到那小胖墩十分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疼也没喊。
等到琳琅出来,那小胖墩早跑远了,只留给琳琅一个小小的影子。
琳琅觉得有些好笑,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转身刚想进屋,脚尖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力道咕噜噜的滚远了。琳琅顿了顿,扭头一看却发现脚下躺着几个圆乎乎的东西。
琳琅眨了眨眼,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却发现那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居然是几个红薯和芋头。
这家伙,下雨天的拿红薯和芋头跑外边去做什么呢?
琳琅看着手上的芋头陷入了沉思?她想了想,将红薯和芋头拿了起来,抱着小奶狗撑着雨伞远远地跟在了小胖墩后头。
被跟踪的小胖墩浑然不觉,拖着长长的鼻涕兴冲冲地跑到小伙伴们的面前,神秘兮兮的蹲下,从满是泥巴的衣服里掏出了三个黑乎乎的东西,兴奋地道:“快快!我从家里拿的。赶紧烤了。”
其中一个小孩麻利地接过了红薯,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刨着土将红薯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泥,丢进了烧的通红的木炭当中,一边还招呼着:“把伞往这边挪挪,一会儿这雨就给碳淋湿了。”
也不知这几个小家伙究竟在田埂上蹲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打湿了,可这几个家伙就像是察觉不到冷似的,还在那唧唧哇哇的讨论着什么时候才能吃。
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堆里不时传来阵阵香甜的味道,几个小孩馋的吸了吸口水,应了一声赶忙将雨伞撑了起来,只是眼神仍旧时不时地飘向那炭火里。
琳琅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有趣,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几个还挺会吃啊!”
骤然听到一声不属于同龄人的声音,几个小孩顿时都被吓得精神了,慌忙站起了起来。却不想拥挤之下个个都倒进了泥坑里,溅了一身的泥巴。
琳琅惊的目瞪口呆,赶忙伸手将那几个小孩一个一个的提溜到了田埂上。
几个小孩被这一吓,顿时变老实了,弯弯扭扭的排成了一排看着琳琅,有气无力地喊着:“姐……你可吓死我们了。”
“你们才快吓死我了呢!”
琳琅没好气的说道。
她只不过是讲了一句话,却没想到这一窝小孩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往田埂里跳。看着他们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琳琅只觉得自己脑仁疼,赶紧催促着几个小孩:“赶紧回家换衣服去。”
几个小孩顿时垮了脸,磨磨蹭蹭的站在原地不肯走。琳琅又好气又好笑,恐吓道:“还站着,一会儿感冒发烧了,我看你们家的人要不要带你们去医院打针?”
“不是!不是!姐!”
因为琳琅好说话,村子里的小孩倒也不怎么怕她。反而和她十分亲近。一看忙活了一下午的功夫就要白费了,一个小孩顿时急了,壮着胆子:“我们还烤着东西呢,这要是走了,那不就白忙活一下午了吗?”
旁边的几个小孩赶忙点头附和。
琳琅哭笑不得:感情穿着这一身湿衣服,还惦记着吃呢。
可没过一会儿,原本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不离开阵地的小孩就被打了脸了。一阵冷风吹过,穿着湿衣服的小孩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鼻子上也挂着一道长长的鼻涕。
琳琅有些着急,又拿着几个小鬼头没法子,只能妥协。
“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吧。”
琳琅蹲下身子,用木棍将那烤得黑乎乎的泥团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捡到了旁边的树叶里。
“你们回家换衣服去吧,我把这东西放到我家的灶头下烤着,你们换完了就来我家。”
“哎!谢谢姐!”
小孩们得到了琳琅的保证,顿时便放了心,一溜烟的便跑没了影。
琳琅看着有些好笑,摇摇头,慢悠悠的领着在田埂上撒欢的小奶狗朝着家里走去。
等回了家,琳琅将其中的一个泥团砸开,用手捏了捏里面烤的漆黑的红薯,果然发现那红薯烤的半生不熟,上半部分还是生的,而下面一块却已经烤成了一团黑炭。
接连拆了几个都是这样,琳琅有些无奈,知道了那几个小孩只是烤着玩儿罢了,便索性将东西放在一边,从家中翻出了几个红薯和芋头。
琳琅家的土灶台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灶台面上满满的一层灰,忙活了好半天才收拾干净。
琳琅有些笨拙的将火引燃,往灶里添了几根木柴,往大铁锅里倒上了满满的一锅水,这才捏着红薯扔进了灶底。
炙热的火焰舔舐着黢黑的锅底,通红的木炭顺着烧柴火的铁条中间掉落,厚厚的覆盖在了烤红薯上。
看着这一幕,似乎让琳琅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她有些心痒痒,想着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瓮米饭了,索性站起身子从米缸中抓出了一把米洗净往里边倒了一点油,放进了一个大饭盒里,添上水盖好盖子后又往外裹了一层锡箔纸一同埋进了灶火堆里。
琳琅小时候经常吃这种饭。这饭和电饭锅里煮出来的米不同,带着一丝柴火的气息,吃起来的时候米饭会更加的软糯香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琳琅便从冰箱中掏出了几块刚买的鸡翅和一块猪肉。她利索地用刀在鸡翅的表面划了几道口子,又将猪肉切成了厚厚的片,加上少许的盐酱油和孜然抓匀。一个一个的用锡箔纸裹了起来,投进了火堆里。
等水烧开时,灶台里的柴火也已经差不多烧没了。灶台底下厚厚的覆盖着一层木炭,散发着点点灼热的光芒。琳琅用着一个小铲将灶台底下的灰洒在了木炭上,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站起了身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几个小时之后,睡醒了的琳琅掐着点儿来到了厨房。从那灰烬里扒拉出一团又一团烤得黑乎乎的沾满了草木灰的东西。
被烫的呲牙咧嘴的琳琅刚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门口便已经探头探脑地出现了几个小脑袋。
琳琅看着那几个皮猴一般的小孩此时居然变得这么羞涩,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咳嗽一声喊道:“赶紧进来吧!”
几个小孩有些害羞,互相推搡着走进了琳琅的家门,齐刷刷的对着琳琅问好,只是眼神仍旧时不时地飘向桌子上。
琳琅逗了逗他们,终于在几个小孩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大方的挥了挥手:“去吃吧!都烤好了。”
小孩们惊呼一声,麻溜地站在了桌子前瓜分着战利品。
刚烤好的红薯十分的烫手,几个小孩刚将红薯和芋头拿到手心中,便被烫的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却仍是舍不得将红薯丢到桌子上,干脆一鼓作气咬着牙三下五除二的扒开了外头裹着的锡纸,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瞬间便映入眼帘。
被炭火煨烤的红薯表皮有些焦黄,薄薄的锡纸上流淌着沁出的糖浆。轻轻地掰开红薯那一层薄薄的略带焦糖色的外皮,一股甜腻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不得不说,琳琅的把握火候的时间恰到好处。红薯正好被炭火煨熟,却又没有烧焦。轻轻掰开,金黄色的红薯肉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像是融化了的蜂蜜糖浆一般,甜蜜的香味直直地钻进众人的鼻子里,像是小猫爪子似的轻轻地在心间抓挠。
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滚烫的红薯瞬间化在了嘴里,那甜美的味道犹如蜂蜜一般醇厚,让人欲罢不能。芋头则是烤的有些粉粉的,面面的。虽然不如红薯一般香甜,却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滋味。
琳琅本也想吃个红薯尝尝鲜,只是瞧着一群小兔崽子吃的这么开心,有些不忍心去抢他们的东西,只好顺手扒开了一个芋头尝了一尝。却没有想到芋头的味道还挺不错,吃起来的时候带一点儿面面的感觉,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儿。
琳琅空口吃了一个,觉得有些不过瘾,转身便进厨房拿了一些调味料,均匀的洒在了白白的芋头上。
雪白的芋头沾染上了黄色的孜然粉,红色的辣椒粉显得格外的好看,再蘸上少许的酱油和醋,颜色变成了有些诱人的琥珀色。
琳琅试探性的咬了一口,辣椒带来的刺激感,以及酱油和醋,芋头本身自带的微面鲜甜的感觉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又美味的口感,让她大呼过瘾。
几个小孩子吃的眼睛亮晶晶的,手上嘴上都沾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们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的锡纸抹了抹嘴,看见琳琅吃的正不亦乐乎,不由有些好奇。
“好吃吗?姐?”
琳琅也没说话,只是扔了几个芋头给他们。几个小孩有模有样地学着琳琅的样子依次蘸上调料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巴里,顿时便被辣的嘶嘶抽着冷气。
滚烫的芋头蘸上辛辣的辣椒粉,这味道对小孩儿来说着实有些刺激上头。几个人辣的两眼泛起了一层水雾,脸变得通红,却仍旧一口接着一口地将芋头吃完。
大概是这几个人吃的实在太过于香甜,馋的琳琅脚下的那只小奶狗不住的嘤嘤嘤央求着。无奈这一大几小全都沉浸在了美食的海洋中,连眼神都十分的吝啬。
可怜的小奶狗呜呜的惨叫着,最终还是没能换来主人的宠爱,只好气鼓鼓的垂着尾巴迈着小短腿躲进了自己的小窝里。
这几个人接连干掉了琳琅烤的鸡翅,红薯和芋头。又分了那煨在炭火底下的一大饭盒米饭。个个吃的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皮。
吃饱了没事干的小孩终于发现了那只胖乎乎的小狗,顿时眼前一亮,攥着几根啃剩下的鸡骨头便想要给小狗头喂。吓的琳琅赶紧出手阻止,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强硬地从小奶狗的嘴中硬生生地抠出了鸡骨头。气的小奶狗嗷嗷叫唤。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肠胃娇贵的很,也很容易夭折。这种细小的鸡骨头对它们来说虽然算得上是美味,却是穿肠毒药,因为这么小的狗消化也不好,细小的鸡骨头容易卡在小狗的食道中造成生命危险。
这么打打闹闹时间倒也过得愉快。
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琳琅眼见时辰不早,赶忙将赖在院子里逗着小狗玩儿的几个小孩儿赶回了家,关上门洗洗漱漱打着哈欠睡了。
下了几天的雨,天空终于放晴了。湿漉漉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泥土的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的味道。
临近年末,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些过年的气息,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堆散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的鞭炮纸。村子里的小孩更是手里抓着一根点燃的香,衣服兜里塞着满满一口袋的鞭炮,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小孩儿的笑闹声和大人们的谈话声交织在了一起,十分热闹。
唯独只有琳琅的家里有些冷清。古旧大门上张贴着的破败的褪色的对联早已被揭下来,依稀残存着一丝白色的碎纸。原本杂草丛生的院子,在琳琅这几天努力劳动的结果下下显得空荡荡了许多。
终于落得空闲的琳琅的眼神有些落寞,摸了摸围绕在她脚边的小奶狗。回想起了往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她感伤秋月的时间,院子里摆放着的那一大筐的萝卜,便让琳琅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筐萝卜是前几天来她家吃烤红薯的小孩们的父母送的。农村的人热情淳朴,在知道自家的孩子去了琳琅家吃了饭,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陆陆续续地送来了许多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琳琅推辞了几回,可人家生怕她拒绝,丢下东西就跑,这让琳琅有些无奈,只好默默的接受了这一番好意。
虽说冬天天气冷,可蔬菜放久了也是会坏的。
琳琅顿顿吃天天吃,吃的面如菜色,终于将那些容易腐烂的蔬菜吃完了,只剩下了这一筐萝卜丢在了角落里,不再过问。
这一筐萝卜放得久了似乎有些缺水,表皮蔫蔫的,看着有些不太新鲜。
琳琅觉得有些可惜,刚好家里还有剩下的糯米粉,就打算做汤圆吃。
琳琅的家乡与别地不同,她们这里的汤圆通常都是咸口的,而且人们最为狂热的一种汤圆便是萝卜丝汤圆。
萝卜丝汤圆表皮软糯,内里馅料咸鲜可口,琳琅只是想了一想便馋得流下了口水。
她搓了搓手,蹲下身子从筐子里挑出了几根萝卜,将皮削了,用刨子刨成细丝放进锅中煮开。
煮开之后的萝卜丝从雪白的颜色变成了微微的半透明。琳琅将萝卜丝从锅中捞了出来,过了几遍凉水,用细砂布将剩余的水分攥干放到砧板上,用菜刀细细的剁碎放到一旁。又顺手拿出了一块猪肉,将肥肉和瘦肉分子切成了丁放在盘子里。
烧的滚烫的锅冒着丝丝热气,雪白色的肥肉与热锅接触时“呲拉”一声冒出了刺鼻的香味。肥肉在温度的作用下逐渐缩水,变成了金黄色的油渣子。琳琅将切好的猪肉和萝卜丝倒进锅中翻炒着,不一会儿香气便出来了,再加上适当的调料和一大把细嫩的香葱,热气腾腾的一锅馅料便出来了。
雪白的汤圆粉加上水逐渐被揉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琳琅轻轻的在面团上揪出了一个小剂子,用大拇指快速地将面团捏成了一个小碗状,拿勺子填上了冷却好的馅料,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一捏,汤圆的口便被收紧了,只留下了一个带着尾巴的胖乎乎的汤圆。
雪白的汤圆在滚烫的沸水中上下翻腾着,不一会儿表皮变得有些微微的透明。
琳琅拿出了一个大瓷碗,在碗里加上了一小勺的猪油大葱和辣椒等调味料,舀上一勺滚烫的热水。雪白的猪油被沸水融化,亮晶晶的浮在了表层,微褐色的汤底里静悄悄地躺着三个圆滚滚的大汤圆,像是无声的宣告着:“快来吃我!快来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