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时光
“吱呀——”陨星阁沉重的大门被人打开,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外头走进来,“哒——哒——哒——”来到沈忘尘的身边。察觉到有人靠近,沈忘尘的眼睛刷的睁开。
来人正细细地打量着他,穿着一身蓝色绣着兰花的旗袍,披着白色的云肩,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两只水光透亮的蓝色玉簪,白色的高跟鞋又尖又细。
“你怎么来了?”本是靠坐在地上的沈忘尘缓缓站起来,面容憔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却不知此时自己的模样,至少在云纱的眼中,他这副样子比人间的落魄之人好不到哪里去。
“我生性散漫放荡,哪里能困得住我,想来便来了,”身为第五殿殿主阎罗王,云纱确实有嚣张傲慢的实力,她很满意现在的排名,既不靠前也不落后,出了事自有前头几位大哥挡着,每日逍遥又自在,只是苦了在她手下磋磨的人。她手里光芒一闪变出一面小镜子,慢条斯理地照着镜子给自己补口红:“倒是你,怎还在这里?”
“随意看看罢了,”他顺手将手中紧握的木牌塞回自己的袖中,不想被她看到。这么黑的地方涂口红她看的清吗?他在心里吐槽着。
云纱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优雅地收起口红,看他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不时捏着眉心,她不禁有些疑惑:“你不陪着你的心上人,怎跑这来了?这会儿她不正需要你的陪伴么?”
“我来这……等等,你这话何意?”沈忘尘想随意找个借口,却在回过神后有些不解,什么叫这会儿正需要他的陪伴?
云纱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似作伪,倒有些犹豫了,看来他是不知道,那她这番话是不是帮了倒忙?在沈忘尘的催问中不耐烦地说:“你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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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又到了,沈忘尘离开她一年了,沈瑜也回到家乡工作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依旧在幼儿园上着班,从前口才笨拙的她似乎经过了一年也没什么长进,同事和她维持着不好不坏的关系,昔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早已不见了踪影,若是孟婷婷在定是要说她不好好吃饭了,可是沈瑜自己知道,她有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每日两点一线,上班,回家,生活似乎没有什么色彩,白日里她是任劳任怨的温柔老师,太阳一落下,她就脱下自己的微笑面具,重新变成沉默寡言黯淡无光的沈瑜,不爱出门,不爱逛街,不爱见陌生人。许是缺乏锻炼的缘故,最近她很容易感冒,包里常备着感冒药消炎药,年纪大了倒成了药罐子。
沈忘尘离开的第二年,沈瑜去江陵参加了李诗诗的婚礼,跌破众人眼镜的是,素来闷不做声的李诗诗居然是网恋结识了自己余生的伴侣,实在出乎意料。
婚礼那天李诗诗说:“沈瑜,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值得一个你爱的,又非常爱你的男朋友,所以,别再等了好吗?”身边的孟婷婷捂住脸抑制住喉间的哽咽,沈瑜笑说自己没在等,是大家想多了,说着说着自己却掉了泪,晶莹的水珠砸在李诗诗送她的捧花中,消失不见。
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自己的生日,爸爸问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时,她只是笑笑说正在寻找合适的人。可是她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实在不像是在找对象的人。沈爸爸甚至托自己的朋友给女儿介绍对象,那些人都被寡言少语的沈瑜劝退。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表弟和你年岁相仿,不如你们试着聊聊看,哪怕不成功也没关系,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介绍人这么说着。
沈瑜通过了他的请求好友申请,对方显然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你喜欢做什么?
沈瑜说自己喜欢看动漫,看名侦探柯南,已经看了三遍了。
对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三遍了啊,那估计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看美剧吧,美剧很有意思,还很有人生哲理。”他热情地推荐着自己看过的美剧英剧和科幻电影,无奈沈瑜对此毫无兴趣,两人不欢而散。
年少时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不然日后见到的千山万水,都不及他眼中的一抹星辰。哪怕看遍繁花似锦,也忘不了被他捧在手心的美好时光,黯然回首,苦苦等待,他依旧在那不知名的灯火阑珊处。
转眼又是一年,二零二二年,一曲《孤勇者》横空出世,火爆全网,小学里学生们也唱起了这首歌,沈瑜考了小学资格证转到了小学工作,看着学生们在操场上放声歌唱这首歌,在这个洗脑神曲流行的时代,这首歌凭着一股子热血冲到了世人的面前,成功地占据着人们的视线。
这已经是沈忘尘离开的第三年了,沈瑜二十七岁,在周围人的眼里是典型的大龄单身女青年,村里的大叔大婶摩拳擦掌想给她介绍对象,甚至说相看一个不行那就看三个,总有一个能看上眼的。这样的热情让沈瑜不胜其扰。
她的生活可以用单调来形容,白天工作,休息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窝在家里写小说。苏城的五月是潮湿的,湿哒哒的空气中带着熟悉的霉味,愁思也悄无声息地肆意疯长。
有人说人的感情需要释放,长时间的埋积在心底,终有一日会压垮自己。每到做梦梦到那个穿着白色卫衣的人时,明知是梦,依旧贪婪地不想醒来,梦醒时分泪满眶,枕巾上湿了一片。
终于有一日,她拿起笔开始一点一滴地记录起有关于他的过往,他的出现,他给她带来的快乐,以及那朵来自月亮的独一无二的玫瑰。轻声安慰自己,写完之后就能像当初忘却被妈妈抛弃的伤痛那样,将他同样放下。
可是手中的笔是诚实的,它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他的模样,哪怕她刻意没有去描述他的样子,他在她的心中也依然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紊乱的思绪,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下着,夏雨不像春雨那样轻细缠绵,烟雨朦胧,风黏住过客的思念,雨点缠成细密的丝线,犹如委婉的江南女子;
夏雨更像是英勇善战的女将军,快意恩仇,狂风呼啸,树枝被风吹得喀嚓作响,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屋顶上雨柱都砸起了白烟,哗啦哗啦,却又在顷刻之间戛然而止。
今年的天气热的格外早,在外头稍微走上两圈,额上便附了一层薄汗,迎面而来的风携了带着几缕湿气的燥热。
皮卡丘安静地伴在她的身边,窗边的绿萝静静地呼吸,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却不是三年前的绿萝了。它长得很是精神,与窗外承受暴风骤雨的花草截然不同,像是百年前海城高门大户中的谦谦君子,而它们,则是在风雨飘零下的狼狈游子。
她突然想起来那盆姬玉露,如今不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