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总共展示完三封信后……是的,没错,我在翻译信件的时候,也为之震惊。
我没想到,这安德烈这么能写!
相信我,原件比你看到的文字,还要丰厚。
丰厚。
我说的是字面意思。
当下已经是49年,我身体,还勉强称得上是勉强活着。
总之比我的房东要强上许多。
这一年是很不容易的一年。
我在艰难翻译信件的同时,也在关注着这片大陆最终花落谁家。
很意外,又不那么意外,信仰共产主义的那批人,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他们在天安门前,进行了庄严宣誓,发誓,要建立一个吃得饱穿得暖,让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
当时我就在现场。
原本我应该在三年前就出发去寻找莉莉娅的消息,但因为这件事,我耽搁至今。
这三年间,我刊登信件的报纸也随着政治活动环境一直在换,感谢很多追读的读者,陪我辗转各地。
当然,也很遗憾,有的读者早先还给我寄送信件,谈看法说法,转眼,读者的照片,就挂上了报纸刊登讣告位置……
从此阴阳两隔。
如果,安德烈在信中所写那座地下宫殿真实存在,这些离开的人,会在那里重现吗?
参观完开国大典,我才开始一边翻译信件,一边整理读者来信。
顺带筹备出国事宜。
没错,在各位读者阅读安德烈信件时,我作为翻译者,要比你们更先看到,也更清楚其间细节。
而且很多东西翻译起来,非常困难,我不得不参考某些类似的东西佐以矫正,例如图南语这个东西。
所以现在,我在参考完各读者看法后,将综合信息,确定实际勘察位置。
真实还原安德烈活过的世界。
最终确定,到底谁是安德烈,以及……莱雅塔的位置。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在众多读者来信中,有不少能引起我注意的内容。
当然,也不乏有很多骂我瞎编故事哗众取宠的,这种,我都忽略不去看了。
你没有花费数十年时间去坚持做一件事情,自然不会相信别人也能。
我原谅你。
说回正题,我最开始想入手的地方,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图南语。
图南,在国中古籍,自有典故。
出自庄子的《逍遥游》。
释义为南征,或是南飞。
我将帝国前身翻译成图南,一是指示往后他们的强大。
譬如帝国后来的东征西讨。
二是指示他们面向南而去,最终消磨于历史长河。
从目前的三封信件来看,图南语掌握的人都很少,我有理由认为,这个种族,或是地方,已然消亡。
而且罗斯的红发,也算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图南族,他们的族人,应该都是红发。
我相信,这能给我减少寻找难度。
经我查证,红发人种最多位置,处于苏格兰。
因此我的第一站,暂且定位到了苏格兰。
在我出发的前一天夜晚,有位读者通过各种手段,敲响了我家的门。
对,我还住南楼18号。
房东去世前,我花费巨资,掏钱把这屋子买了下来。
我还没翻译到后面信件,但我相信,安德烈如果真住进过南楼18号,一定会在往后的信件里写出来。
到时候,这幢屋子,也将成为我必须考察的一部分。
房东其实是个好人。
为了不叫我买这幢鬼屋……为什么是鬼屋,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房东特意抬高了价格。
但我还是坚持。
人这一生应该怎样度过?
苏联小说给过大家答案了。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就像我这样。
你们不解你们的。
我解我的。
说回那人敲开了我家的门。
是个小伙子。
长得眉清目秀,自称叫富贵。
在我询问姓氏的时候,他遮遮掩掩避而不谈,经我再三询问,他才艰难开口,道出自己是前清血脉,姓爱新觉罗。
这时候,王子王孙在国内,和普通百姓并无两样,我倒没有因此高看或低看他,只是认真劝慰这个年轻人:
姓名乃父母祖上赐予,没有什么可羞愧的,堂堂正正做人即可,君子坦荡荡,祖先的荣光败落末代,只是时代的必然,不需为之藏掖遮掩。
我的劝慰并没有使这个叫富贵的年轻人放松。
相反,他听完我的劝慰,更加紧张了。
我不得不请他进屋,给他沏了一壶南方常见的茶。
富贵也不挑,没有王孙公子的贵气,端起茶就往嘴里灌,看来是渴了。
一通灌下去,他擦擦嘴,对我道明来意。
“老先生,很抱歉,我未曾信件预约,就贸然上门……”
他开口先道歉自己的冒昧。
我摆摆手,年岁大了的人,从来不在意这种繁琐虚礼。
“但我得知您最近要出国的消息,实在没法等待信件寄到您的手上,故而登门,想同您说说我的见解……”
原来是来不及写信的读者。
我和蔼目光看向这个也曾和我一样年轻的年轻人,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我的这番话,或许您听了会生气,会认为,我跟那些质疑您故事真假的读者是一批人,但我还是想劝解您,不要做无畏之事……”
老实说,这样的开头,我确实在许多读者来信中都读过了。
我说过,我原谅他们。
“如果您是质疑这个故事本身,那我可能就得送客了……”
我原谅他们,并不代表我愿意再浪费时间去听一遍。
“我有证据,老先生。”
富贵确凿无疑的语气,引起了我的好奇。
“希望你接下来的话,能不浪费我的时间。”
我示意他说说看。
“我认为,安德烈或许真实存在过,但莉莉娅这个人……她是……她是……她是虚假的,是安德烈幻想出来的!”
富贵明显很激动,也藏着些害怕,他的害怕,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怖。
我能看到他脸上暴起的青筋。
那既是青春的表现,也是无法很好控制面部肌肉,来做表情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