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一个男人面对着门口坐着,听的开门声,从李佳鑫的手上抬起头。
是个脸上不白净的看着很斯文的男人,年纪和李佳鑫相仿。
蓝爵很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在灯光里滑落。
李佳鑫看到蓝爵,脸上就喜笑颜开的,喉咙里艰难的发出欢快的声音,招呼他快过来。
蓝爵心疼地跑了两步,蹲下身,不带一点门外的冷风,慢慢的在李佳鑫床头那半跪下。
李佳鑫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要他起来,又指了那个男人给蓝爵看。
蓝爵点头,说:“师父,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他是谁。”
男人是申明,他对蓝爵伸出自己的手说:“我知道你会来,老哥说这段时间你总来。”
申明的手被搁在那半天,蓝爵就是不握。
李佳鑫伸手想要拍蓝爵,申明愧疚地说:“老哥,你别逼着他,我当初做的事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蓝爵听他这样说,才认真的看申明。
申明的眼睛里也是红血丝,嘴唇上的表皮也很干燥,看来刚才的事他是着急了。
蓝爵问他:“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一旁的李佳鑫艰难的说:“叫师叔……”
“好,师父您别说话,我叫。”蓝爵面对申明叫了声“师叔”后,就坐在床边,给李佳鑫按摩脚。
听蓝爵叫他师叔,申明也是很激动,他知道李佳鑫的认可就是他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卸掉了。
“我本来是来和老哥告别的,想要回去写本辞职报告的,正好赶上了,才算把老哥从鬼门关拉回来。
上回来,老哥就说你是个干警察的好苗子,说你就是太重情义了,会心软。
我觉得很好,总比我强。
当年若不是我失手,在老哥昏过去,打了金哲礼,也不会被他讹了这些年,不敢抬头做人。”申明痛苦的说。
“什么讹你了?他的脸不是你打的,按照一些常规的推理,你不会打他的脸。”蓝爵肯定地说。
申明看了躺在那的李佳鑫,李佳鑫得意的瘪着嘴看他。
“你说对了,我只是打折了他的腿,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自己直接撞到地上。你想想,他一个一米八多高的人,又那么壮,一头撞下去还不头破血流的?
当时金哲礼就满脸都是鲜血,他呲着牙,牙缝里也是鲜红的,他叫声很凄惨,在那片罂粟花地里惊出好多的蝴蝶。
蝴蝶震动着翅膀在我们头上盘旋,我都能感觉到,有些花粉落到了我的眼睛里,眼泪也流出来了。
我眼前都是奔跑的花粉,呛得我哑言,我没见过这样的,书上没教我怎样对待无赖。
我是根本不懂他这是要干啥,傻傻的呆愣在那了。
金哲礼说,你打了我,不只是腿折了,还有这,他指着满地的血滴。
继续说,你是私设公堂,给我造成了重击伤害,我只是路过这里睡着了,你为了要政绩,用私刑要我承认。
我在我们村可是个好人,谁家有事,叫一声我就去帮忙,村里任何人都能给我证明。
你用这些木棒打我……他指着地上,我刚使用完的木棒,是几段的新茬。
我是蒙了的,书上也没教我怎么辨别无赖的嘴脸,还有恶人先告状的这一手。
他那么顺理成章的栽赃我,我都无法回答他。
我不知道他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的,反正他很随意的说,就像他早就写好了草稿,就等我们来一样。”
申明吞咽了一下口水,手在脸上使劲的揉搓几下,长叹一声后接着说。
“我大脑被他牵引着,脚步一步一步地后退。
他发现我在退缩,就更进一步的鼓动我。
他说,你看,你的同伴也晕过去啦,也没人能给你证明你都干了什么,但是我有你打我的证据。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来我丢掉的那段新茬的木棒,还在上面滴了他脸上的鲜血。
他狰狞的笑,我的脸都白了。
他还和我说,就你们这些书虫,总是太自我了。
读了点书就以为自己是六扇门的神捕。
你们根本不知道,往往越粗糙的才能越经得住推敲。
他带血的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个魔头。
那年我二十七岁,真是没见过场面的傻人一个。
听他这样说,又看到他这样,我都以为他浑身的伤就是我打的。
他问了我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说是你儿子说的。
他眨了几下眼睛,干笑几声,点着断了的腿蹦了几下。
金哲礼说,这样吧,你这么年轻,肯定也不想因为我就丢了工作,你就说,这里种罂粟的线索是我早就给你的。
我在这等你来,是为了人赃并获。
你呢见到我后,还没来得及和你的同伴沟通,他不知道我也是要自首的。
我是被他逼着上了树,后开了枪。
他也是为了抓我,只是不知道我和你早就有了交易,所以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你也不用总内疚。
你要是不快点做决定,我就和你靠着,就你这小身板,别看我这样了,你是打不过我的。
你做的决定晚,他也就玩完了。
快决定吧,我坐牢你升官他活命,多好啊。
我这才听明白,他刚才早就做了决定,才会让我打了他。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听着直点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工作,保住我和老哥的工作。
觉得他说的也是挺好的,再说功劳来得这么快。
金哲礼又说,不过你得帮我养我的孩子,帮到他十八岁就行,我算了一下,这么多的罂粟,罪一定不小,十五年也够了。
谁知他也计算错了,监狱里有个人认出了他,说他贩卖过毒品罂粟,举报他了。
金哲礼在监狱里蹲了差不多二十三年。
二十多年里的金哲礼学的更精猾。
二十这个数字啊,是我人生两个节点。
这些年我拼了命的工作,不和任何人说话,我怕自己说多了,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在心里艰苦的忘掉,忘掉救我一命的老哥,忘掉做人的快乐。
有人说我老得很快,我愿意,愿意用年龄做代价。
直到我的儿子出事了,我才反应过来,一切的因果都会有报应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申明很痛苦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李佳鑫,自责的敲了自己的大腿。
李佳鑫现在身体的状况和那次意外有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