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夜黑,破庙风寒,陡见这么个人,萧冰婵不由手握剑柄,喝道:“你是人是鬼?”“冷千山杀人无算,他的徒弟还怕鬼么?”只听那人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来。
见来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萧冰婵安下心来,可听他口气,便知他蓦地现身准是来者不善,也冷冷道:“原来是装神弄鬼!你来这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我倒想问问你俩,一个是太白门人和一个是冷千山的徒弟,孤男寡女鬼鬼祟祟地跑到太白之巅,是来此幽会呢?还是密谋害人!”二人听到“孤男寡女、幽会”云云,均是脸上一红,心想自己方才说的话都叫他听了去,也不知他潜伏于此多久了。
陆无樊忙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们只是途径此地,一时失路,这才来此暂避。”“还敢狡辩!太白门规中有没有不得结交妖邪这条?!你们夤夜到此,多半是从太白派中逃出来的吧!”冷千山颇有些邪气,这人自然把他的门人也认成是邪派中人。
陆无樊闻言一愣,心想:“门规?他莫不是太白派的前辈?”正待辩解,不料萧冰婵听他叫自己“妖邪”,当即拔剑指着那人怒道:“你才是妖邪,我瞧你从头到脚都邪门的紧!”
庙中漆黑,人听到剑声,已觉出萧冰婵剑指自己,冷笑道:“光指着我又有何用?你方才说学了冷千山三分本事便可横行天下,也不知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倒刺我一剑试试!”
萧冰婵听他叫自己出剑,立时心有所悟,哼道:“我说呢?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听到我说太白功夫差劲这才出来。看来你是心有不忿,来找场子的。”
“正是!”这人毫不掩饰,说道:“便是冷千山本人也未必敢夸下如此海口。你在太白山口出狂言,小觑太白功夫,岂能不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这人说话口气倒是不小。”萧冰婵心道,又想:“他若不是自己现身,也难察觉到他伏在此间,只怕斗不过他的,还是尽早脱身为妙。”遂“噌楞”一声,还剑归鞘,说道:“哼,说得好像自己的本事比天高比地厚一般,真不知羞!你有本事找我师傅较量较量去,否则就别胡吹大气。纵然你胜过我师傅最年幼的徒弟,又有什么好威风的?
那人良久不语,忽而叹道:“是啊,我跟你一个小娃娃生什么气。裴铁琴才死了十年,江湖上似你这等小娃娃都敢藐视太白派了,这才可气。徐天池这小子真是碌碌无能!”
他一时怒起,竟连太白掌门一起骂了,陆无樊暗忖道:“看来他真是太白派的前辈,莫非比掌门师公的辈分还要高么?”
而萧冰婵听他自说自话,正窃喜自己激将功成,只听那人又道:“我也不为难于你,你去找你师傅来,我跟他斗上一番便是。”
萧冰婵心中更喜,口中却故作不屑道:“啧啧,你倒胆子不小。也好,一月后我带师傅来此寻你。好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她原话奉还,而后对陆无樊道:“走吧。”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陆无樊急欲去救师妹,也不想多生事端,便一声不吭地跟上。
可那人却堵在门口也不避让,萧冰婵恐他心思有变,又激道:“怎么?怕了么?”那人道:“恩,倒有些怕,我只怕你们两个娃娃一去不回!”
他一语中的,萧冰婵忙道:“敢作敢当,你胡乱担心什么?”那人冷笑道:“敢作敢当?那又怎会偷逃出来?”“你……”这倒叫萧冰婵这不好辩驳了。
那人道:“你这丫头,心眼太多,我懒与你多说。那小子,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如实说来。”
此言一出,一时无声。陆无樊想着与萧冰婵的过往,仇非仇,友非友,若说仅是相识,实又千丝万缕,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而萧冰婵心怦怦直跳,轻咬樱唇,屏息侧耳,她也想知道陆无樊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心中满是期盼,不免娇羞,又是不安,还恐失望。
良久,听那人又道:“怎么?你自觉与一个邪道女子,还是个辽人!混在一起,有负师门,因而难以启齿么?”
“不是……这个,她……”陆无樊本想直言萧冰婵是换回师妹的筹码,隐隐又觉这样说定会惹她不快,纵然过了眼前这关,若她又闹起来,自己更难对付了,一时踌躇当下。
但见那人摇摇头道:“吞吞吐吐,好不爽利,罢了,你们走吧。”说罢闪在一旁,让出门来。
陆无樊长舒一气,如遭大赦,忙向那人躬身致谢。萧冰婵没听到答案,轻叹一声,颇为失望,也不理那人便当先走出门去。
可她没走几步,忽觉背后凉风乍起,跟着眼前一花,但见那人又站在身前丈远。借着雪地微光,瞧见他收中握着一柄长剑,她急摸向腰间,剑鞘犹在,剑却到了那人手中。
萧冰婵虽觉他身法骇人,却不服输,方要出言呵斥,不料眼前白光一闪,长剑已点到眉心,就在她不及反应之时,长剑却自鬓边划过。
她心知是这人故意留手,却不知他用意,不自觉要纵身退开时,又觉小腿一痛,跟着被掀翻在地。
此时天色太黑,陆无樊没瞧清那人第一剑到底如何,可眼见那人以剑为杖,使了个巧劲儿,将萧冰婵挑翻,跟着长剑向她当胸刺下,这却瞧得清清楚楚。
眼见形势危及,不得不救,他虽没了内力,却还是一招“石梁飞瀑”急向那人刺去。不料那人刺向萧冰婵一剑猛横击在他剑身。一股大力传来,他立时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跟着又被那人飞起一脚,踹在地上滚了几滚。
那人踹飞陆无樊,又是长剑高举,跟着还刺萧冰婵。此时,陆无樊自己也不为何,猛然扑向萧冰婵,将她护在身下。
他双手撑地,闭目等死,可这一剑却久久没有刺下。他睁开眼,见身下萧冰婵正望着自己,白雪中娇美的面庞尽是笑意,如漆双眸中满是柔情。
陆无樊脸一红,赶忙起身。翻身瞧向那人,只听那人道:“你为她置可生死于不顾,倒是情深义重啊!”
陆无樊听语间颇有讥诮之意,知他当自己与萧冰婵是有情爱纠葛,正要解释,听那人又道:“你这丫头,倒是心思机敏,猜到我是试探你们,便动也不动等着我这第三剑刺下,看来我反倒为你所用了。”
萧冰婵站起身来,羞涩一笑,说道:“你要杀我,第一剑我就没命了,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不是怕天黑他看不清你的剑么!”“怎么?”陆无樊来回看着二人一时不解。
那人摇头道:“连你这等蠢笨小子都拜入门下了,徐天池真是择徒不严,难怪我太白派会被人瞧不起了。方才我问你,你吞吞吐吐不回话,这才试探你们二人关系。你既肯舍命相救,定不会弃这丫头不顾,你下山去给冷千山传个话,说有人扣下了他徒弟,邀他赴太白山一战。”
陆无樊一听,只觉头痛,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