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最受宠的七皇子被绑走了,宫里除了派暗子来打探以外,再没有其它动静。
“谢照兰,你觉得你父皇对你好吗?”傅行兮问。
谢照兰落下一子。
“怎么?赢不过我要扰乱人心了?”
说着,谢照兰又拿起一子,傅行兮压下他的手。
“你被弃了。”
傅行兮看着谢照兰的眼睛说。
谢照兰表情温润,眼神却十分坚定的说:“不会,就是弃了天下也不会弃了我。”
傅行兮沉默。
谢照兰又说:“你知道我父皇对我有多好吗?这天下人间,谁都不敢伤我一寸,因为我父皇不许,宫里的繁文缛节我从不需要遵守,除了父皇,谁在我面前都不能站着,我想要谁死谁就必须死,你觉得他对我不好吗?”
傅行兮依旧沉默。
谢照兰放下手中的棋子,自嘲的看着傅行兮的眼睛。
傅行兮不自觉的心下一紧,眼前的谢照兰陌生的不像话。
他在说谎,如果他真的这么肆无忌惮,又为何会学习保命的法子,傅行兮想从谢照兰的表情中探得一些消息,但他马上又温润如初了。
“冯炎手上的兵力有多少?”傅行兮问。
谢照兰也毫不隐瞒,直接回到:“半壁江山。”
傅行兮听闻眉头一皱,半壁江山可比当年傅家多出几倍。
“兵力都在冯家手里,不怕冯炎造反吗?”
“他不敢,他老了,日后都由冯哥哥来继承,冯哥哥是个忠君爱国之人。”
傅行兮本认真的分析着时局,但是......
“冯...哥哥吗?”
谢照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冯哥哥大我十余岁,且从小陪我一块长大,叫哥哥也没什么不妥的。”
傅行兮忽地想起,傅家还在时,皇帝几次下旨要他去给谢照兰做伴读,但傅行兮一心只想习武,直到皇帝第三次下旨,傅家违抗不得,只好准备东西第二天进宫。
傅行兮烦躁的紧,连夜跑出府想偷溜进皇宫把谢照兰打一顿,后来宫门都没溜进去,等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傅家已经被灭门了。
如果第一次下旨的时候他就进宫了,是不是谢照兰现在就叫自己傅哥哥了?
傅行兮想的出神,谢照兰等了许久都没见他手中的棋子落下。
“傅行兮,该你了。”谢照兰提醒到。
傅行兮回过神,尴尬于刚才的想法,匆匆的落下了一个子。
谢照兰宛然一笑:“你输了,若你下在这里。”
谢照兰指了指那个位置说:“那我就输了。”
傅行兮轻轻的捏着手中还等待着下的棋子:“棋艺不佳,输了也是该的。”
夜里,谢照兰躺在摇椅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
傅行兮走了过来,看着摇椅上的人看出了神。
一身素白衣裳,衣摆随意的散弄在两边,月光温和的笼罩在他的身上,像谪仙一样。
傅行兮驻足在黑暗里,不敢上前,他是光,可自己,不应该有光。
谢照兰偏头看了眼傅行兮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心酸的笑,眼泪缓缓从眼角落下。
谢照兰在院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病了。
傅行兮等着人来一起用膳,却久久不见人,去院里一看,谢照兰正安静的躺在摇椅上,但呼吸却很微弱,傅行兮心下紧张,马上上前去看,只见谢照兰的额间已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谢照兰,你怎么样了?”
谢照兰闭着眼睛,扯着傅行兮的衣袖说:“傅行兮,我想我母妃,我想她了。”
“主上,七皇子怕是烧坏了。”白鱼说:“他自小深养宫中,身娇体弱,早晨露水太重,怕是寒气入体了。”
傅行兮一听:“那还愣着,去把鬼手叫到我房里。”
说完抱起谢照兰匆匆的进了屋。
谢照兰已经烧糊涂了,呢喃着一直喊着傅行兮。
不一小会儿,鬼手就带着药箱赶来了:“主上如此着急唤老夫可是旧疾复发了?”
“不是我,你快看看他。”
鬼手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沉思的摸了摸胡子。
“依老夫所见,这七皇子应该只是伤寒吧!随便叫个大夫都能治。”
“他娇贵着呢,宫里因小病而死的皇子公主还少吗?这个伤寒在我们身上是小病,可在他们身上,可就是重疾了。”傅行兮一本正经的说。
鬼手又看了眼床上的人,无奈:“好吧,老夫就治这一回,下回可别因为他人的病叫我了,你那药我还没研究出来呢!”
鬼手先把了脉,继而撑开谢照兰的眼皮看了看,随后拿出箱子里的银针,在谢照兰身上扎了几处。
谢照兰感觉到丝丝刺痛,伸手抓住了傅行兮的手,傅行兮诧异一下,却没有挣脱。
鬼手鄙夷的看着他们紧握的手,讪讪的说:“两个大男人牵手,可不雅观。”
傅行兮也略显尴尬,红着脸解释道:“他病了,许是把我当成他母妃了,我又何故碎了他的念。”
扎完了针,寒气都逼出去了,谢照兰便沉沉的睡了,傅行兮这才抽出自己的手。
“何时能痊愈。”傅行兮问。
鬼手连连摇了摇头:“他身体羸弱,血色不足,虚的很,需得调养个几年,照理来说也是皇帝最宠的儿子,身体却这般差,真是怪了。”
傅行兮若有所思。
书房里。
“他母妃是怎么回事?”傅行兮问。
“七皇子的母妃是拓跋氏大公主,拓跋流扇,是天下难得的美人,狗皇帝看中其美色便抢了回去,可诞下七皇子后没几年就死了,拓跋氏也消失了,七皇子便过继到了皇后膝下。”
傅行兮皱眉,这事情肯定有蹊跷,拓跋氏的消失跟傅氏的灭亡肯定有脱不掉的干系。
当初傅氏手握天下奇兵,以一敌百的枭雄不计其数,家族庞大,直逼皇权,却从未想过争夺皇位,可狗皇帝日夜惶恐,竟一夜之间,灭掉了整个傅氏。
是一种毒,从未见过的毒,毒性极强,十步之内没逃开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傅行兮幸运的存活了下来,却也落下了终身的疾病。
而同一时间,拓跋氏消失了。
“宫里还没有动静吗?”
白鱼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夜,谢照兰醒了,第一眼便是查看周围的场景。
幸好,还在这里。
傅行兮推门而入:“醒了?”
“嗯。”
“要吃东西吗?我叫人去准备。”
“不用,不饿,我今晚可以睡你这里吗?”
傅行兮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下外衣,躺在了谢照兰的旁边。
两人呼吸声非常凝重,谢照兰侧卧着看着旁边人的侧颜,傅行兮有些紧张,背后都湿了。
良久,傅行兮问:“还不睡吗?”
谢照兰嗔怪:“你没熄灯。”
傅行兮一听,马上去熄灯盏。
突然,谢照兰说:“留一盏吧。”
留一盏吧,你害怕,我也害怕。
傅行兮留了一盏,微弱的烛光摇曳着,谢照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傅行兮,忽地眼眶红了:“对不起。”
傅行兮也是微微一愣,谢照兰说完转过身背对着他,傅行兮竟不想去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身子:“早些睡吧,明日就不难受了。”
一早,白鱼就敲响了傅行兮的房门,谢照兰还在熟睡,傅行兮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什么事?”傅行兮有些不悦。
白鱼焦急万分:“狗皇帝按耐不住了,已经派人来协谈了。”
“呵。”傅行兮冷漠一笑:“杀了,挂到宫门口去。”
协商?我要的是他的命。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傅行兮迅速收起骇人的笑:“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饿了,便睡不着了。”
“白鱼,去叫人准备些吃的。”傅行兮马上吩咐到。
白鱼临走前仇视的看了眼谢照兰,果然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哦不,美男关。
“过几日你就可以回宫了。”傅行兮说,声音里还有些不舍。
庄内养这么个人,倒也不累。
谢照兰眼里失落,却马上掩饰了:“过几日我母妃忌日,在宫里他们不让我去,我能去看过后再回宫吗?”
“嗯,随你。”
派去的人被杀了,还挂到了宫门口,简直侮辱至极,马上上报给了皇帝,皇帝勃然大怒,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摔了。
一众人跪在地上恐惧的颤抖着。
“好大的胆子,朕能协谈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太绝。”
“来人,立刻传令下去,派兵扫平了灵愠山庄,务必保证七皇子的性命,他要死了,你们全都陪葬。”
“还有,把这些太医全都拉去斩了,欺君罔上。”
那些太医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皇上饶命呀,皇上,再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的。”
“拖出去,斩了。”皇上疯了一样的瞪着眼珠子怒吼道。
宫里乱了。
白鱼马上把消息告诉了傅行兮。
与此同时,御林军已经抵达灵愠山庄,并团团包围了起来。
“都杀了,一曲罢,若还有活口,叫他们自去领罪。”
傅行兮抱着琴,到了谢照兰的屋里,谢照兰正坐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飘零的树叶。
“听说你会弹琴,这是云宿阁最好的琴,今日给你带来了,弹一曲吗?”
谢照兰下窗,抚上琴弦,随意拨弄了两下,声音很是清脆。
于是坐下,弹起了《秋风词》。
每一弦每一音都沾染了无尽的悲伤,他怎会有如此凄凉的心境。
突然,傅行兮轻轻的问:“谢照兰,你恨我吗?”
我要杀了你的父皇,你会恨我吗?
到高潮时,突然,弦断了,傅行兮猛的睁眼,谢照兰修长皙白的指尖渗出了血,滴在了琴弦上。
而此时,山庄外已成了一片血海,血腥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灵愠上空。
傅行兮马上过去查看他的手,谢照兰伸出滴血的手指,将血轻轻的抹在了他的唇上。
傅行兮愣住了,继而便感受到身体常年的疼痛感消失了一点。
“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