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杰拎着原本给奶奶的礼物朝丁半疯家走去,半道上还要上雷小山家。
“哟!这不是雷伢子吗?啥时候回来的?”经过一户人家时,一个怀抱胖娃儿的中年妇人向雷杰打招呼。
“大军嫂子好。”
“你是来看大军的吧?来来,屋里坐。”妇人抢步过来拉扯着雷杰往她家里去。
“你看你,来便来了,带这么多礼物做什么?这不见外了不?”妇人动作利索地从雷杰手中顺过礼物,往地上放。
“这…不是…是…”
“什么不是又是的?跟嫂子客套啥?”
“不是的,这礼物…”
“咋了?以为嫂子嫌这礼物轻?心到了就行。看你都这么客气的,不愧是读书的人。”
“不是呀大军嫂子,那个…”
“明白了明白了,小兄弟你是问大军在不在吧?他呀,又上镇里面赌去了。他不在,嫂子带个娃也确实不方便招呼你呢。得,你要有事就先去吧,下次可得多在我这坐会儿。你看你,疏远了不是?”
娃儿有点哭闹起来,妇人当着雷杰的面,撩起衣服就给娃儿喂奶,吓得雷杰落荒而逃。
望着雷杰狼狈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礼物,妇人的嘴都笑成了正弦波,脸上满是得意并重重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啧啧啧…,小鲜肉。今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姑娘?”
雷杰被大军的媳妇给“电”了一下,弄得小心脏突突乱跳,到了雷小山的家门口还红着脸。
大白狗在门口看家,见雷杰来倒不吠叫,还摇起了大尾巴。
“大白,你倒是认识我了。”雷杰弯下腰摸大白的头。
大白呜呜哼叫着,将雷杰带进屋里去。
“哟!想不到你来这么快,我才放下碗筷。快坐快坐。”雷小山见雷杰来了,起身打招呼。
大白围着雷杰亲热,尾巴摇得越发卖力。
“你看大白,这么快就亲上我了。”
“我家这狗,灵性着呢。是我媳妇从一条死掉的流浪母狗那抱来的。”
“哎呀!这就是雷伢子兄弟吧?”打厨房里走出来个妇人。
说起来,这妇人二十未满,看上去却有三十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举止端庄。
“嫂子好。”雷杰刚坐下,又连忙起身。
“快坐下快坐下,别这么客气的。”
“嫂子你也来坐会儿吧。”
“倒是想和小兄弟好好聊聊,只是昨天打风暴,田里的庄稼受了损,得去看看。”
“你先忙去,我和雷伢子兄弟老久没见,得好好掰扯掰扯。”雷小山吩咐妻子。
“嗯呐。”
“嫂子真贤惠。”
“贤惠啥?家里又不缺钱。就是一副劳碌命,离不得庄稼,一天不和泥土打交道就跟害了大病似的,贱不贱嘛?人家城里女人四五十岁打扮得像二十来岁,她倒好,二十不到却似三四十岁。成天在地里刨,也没刨出几个钱来,倒把自己晒成了非洲人。”
雷杰似乎听到“嗡嗡”的苍蝇叫声,抬头一看,原来在洁白的墙上,一只苍蝇竟然和一只蜜蜂缠在了一块。
“你说大白是嫂子抱来的?”
“对。有一回她进城买农药,在农资市场上听到有小狗凄凄的叫声,寻着声音来到一角落,发现一条流浪母狗死了,边上有条小狗崽。就这家伙。”雷小山用嘴噜了噜小白,抬手按摩自己的额头。
“山炮哥,你这额头上的犄角还没消?”
“亏你还记得。也不知道这额头上怎么长出个犄角来?到处问医都没得治,时不时地犯痛。眼看着越长越明显,害得我大热天的也戴帽子怕人看见。”雷小山按摩这额头。“听说多吃狗肉能治这毛病,偏你嫂子不让我吃了小白。”
“嫂子真是善心。”
“善心?为了条狗宁愿看我长犄角受痛?再说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良有个屁用?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哪个善良?”
雷杰不知道说什么好,唯唯诺诺了一阵。
“呃…。山炮哥,我是不是该看丁爷爷去了…”
雷小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丁半疯?对了,我听说这老疯子藏着本奇书。你要去了他那,不妨要来读一读?”
“奇书?没听说过呀。”
“好像…是一本关于神奇速算的书。据说里面记载着一些速算方法,还有一些用数学方法计算心理的,还能计算前生后世,堪比《易经》。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
“我最爱的便是数学,倒是没听说过数学有算命的作用?”
“我也只是听说的,兄弟你别太当真。其实呢,数学这东西跟大哥这大文盲没半毛钱的关系,大哥就是想介绍给你看看。”
“真要有这样的书,我却是想看呢。”
“你要看,丁疯子还不会给?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丁半疯老看我不顺眼,我在村里面承包点啥,他就反对。你别在他面前提我就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得!我不提你就是。走了。”
雷杰离开雷小山家,火急火燎地找丁半疯要书看去。
来到村西头,一幢白色新平房坐落在那,屋顶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四周扎着篱笆,院子里好些个肥鸡正在刨食。
.“丁爷爷,丁爷爷。”雷杰轻车熟路进了院子,便大喊起来,却听得排山倒海般的呼噜声。
雷杰蹑手蹑脚轻启房门,猫着腰进了丁半疯的卧室,见胖嘟嘟的丁半疯正流着哈喇子躺在床上大睡,时不时地还嘟噜几句梦话。
“好吃,大鸡腿。”
“好吃,鸭脖子。跳跳鱼。都是我的。”
丁半疯梦中咂巴着大嘴,将军肚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雷杰偷笑,从院子里摘根小树棍回来,缓缓伸进了丁半疯的大鼻孔,微微搅动着。
丁半疯肥大的鼻翼被雷杰弄得一瘪一鼓,时不时用手拍向鼻子,身子也扭动起来。
突然,丁半疯打了个大喷嚏,鼻涕加口水喷了雷杰一脸。
“哎呀!恶心。”雷杰哭丧着脸弯下腰躲在床沿边。
好在丁半疯的床是古董特别高,一个人猫在边上也难看到。
丁半疯悄悄睁开他那对灯泡眼,朝床沿边瞄了瞄,咧嘴偷笑。
只见丁半疯伸了伸懒腰,骨碌一下,整个身子滚到了雷杰的背上,“叭唧”,雷杰被丁半疯压趴在了地上,一股脚臭差点把雷杰给熏死。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雷杰的声音变成了哭腔。
“小屁孩,出息了,敢捉弄爷爷?”
“哎哟哟,不敢了不敢了,我是来给爷爷送好吃的。”雷杰忙不迭求饶。
“好吃的?是不是跳跳鱼、鸡腿,还有鸭脖子?快些拿来。老久没吃这些宝贝了。”一听说有好吃的,丁半疯从雷杰背上跳了下来。
“好吃的呢?”丁半疯在雷杰身上胡乱搜,什么都没搜着。
“哎哟…。爷爷呀,你压得我…”雷杰腰都快直不起,用手揉按后腰。“好吃的…?半路上让人给打劫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一定是你小子路上给吃了。臭小子,看爷爷教训你。”丁半疯没捞着零食吃,就要教训雷杰,吓得雷杰举手投降直喊冤枉。
“没有呀爷爷,是真的让人给劫了。”
“哪个混账东西敢劫我的跳跳鱼鸡腿鸭脖子?快说。你个小兔崽子。”
“是…是大军他媳妇…”
“大军他媳妇要这些吃的零食做啥?难道她也爱吃这些?”丁半疯自顾思考。
“不是的…”雷杰一五一十把大军媳妇留自己接了礼物的事说了。
“气死我了,岂有此理。我的跳跳鱼、鸡腿和鸭脖子。不行,我得找她要回来。”
“不会吧爷爷,您都这岁数了,为这么点吃的跟人家干仗?”
“嗯…真是的,气死了。”丁半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抓耳挠腮。
“爷爷呀,看您这点出息。”
“不说了不说了。都怪你,跟那骚婆娘拉扯啥?把我爱吃的全弄没了。哼!气死我了。”
雷杰怯怯地看着丁半疯,待他的气消了,突然问道:“爷爷,听说您有本奇书,我想看。”
“没有。”丁半疯毫不犹豫大声否认,却又压低声音问:“谁告诉你的?”
“没…,没人告诉我。”
“不说实话,爷爷就不给你看。”
“是…是…。不行呀爷爷,我答应雷小山不能…”雷杰收住话,他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原来是雷小山告诉你的。这个雷小山,一直想把我这本奇书弄到手。真是防不胜防。”丁半疯小声嘟囔。
“爷爷您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他告诉你什么?”
“既然爷爷知道是他告诉我的,那我就说了吧。山炮哥,我可对不住你了。”雷杰将雷小山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
“你倒是轻信别人。什么速算?什么数学运算命运前生后世?瞎扯蛋。他就利用你热爱数学的特点,诓骗你问我要书。真是岂有此理。你这个死木头书呆子,要气死我。”
“不是数学书?那是什么书呀?”
“得,你还是别看得好,一看就跑书里面去了难出来。”
“爷爷。”雷杰开始软磨硬泡起来,爷爷长爷爷短的把丁半疯的骨头都叫酥了。
丁半疯最终是招架不住。
“行行行,我给你看。小屁孩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丁半疯从床底下翻出一小木盒来,左看右看还跑出屋外看,转了一圈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果真装着一本线装本的书,只是前面好几页都没了。
“趁没人,速度点。这书是我家老祖宗写的,里面的字谁也不认识,给别人看也看不明白。”
“看不懂还叫奇书?”雷杰有点不以为然又问:“这书的前几页怎么没了呀?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嘿嘿!你小子就不懂了。我这本书,不要你会认字,只要你一打开,就到里面去了。在书里面,你扮演任何角色都行,可好玩了。可惜我进进出出的,就是没弄明白这书讲些什么?”
丁半疯解释了大半天又说:“可惜爷爷小的时候不知道这本书有这么神奇,把它的前几页撕了擦了屁股。不过书名爷爷倒是还记得,叫什么…?”
丁半疯忘了书名,仔细想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
“对对对!爷爷想起来了,叫《奇书行》来着。”
“有这么神奇?给我看看。”
雷杰从丁半疯手里一把抢过书来坐到窗前的小桌上正要看,不想刚坐下就“扑通”一声摔了个仰八叉,来了个五脚朝天。
丁半疯大笑不止:“那凳子的一条腿快断了。早不断晚不断,偏偏你小子坐上去就断。”
“丁爷爷你损不损呀?我刚进到书里面又被摔回来了,不带这么玩的。”
“损便损了,小屁孩你能咋的?”
“不理你了。”
雷杰刚开始看书,雷小山来了。
“雷伢子,我来了。”可惜雷小山刚迈步到雷杰身边,读书人已经进入了书的世界,不知到了哪朝哪代。
由于书还在桌上敞开着,结果雷小山看见了竟然也入得书内。
丁半疯叫声“不好”,紧随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