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针落下,索菲亚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水、接受医治的病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玛丽亚瘫倒在勒内夫人的肩膀上,她的泪水混合着鼻涕濡湿了勒内夫人的衣襟。
索菲亚将沾满碘酒的纱布贴在刚缝好的伤口上,在纱布外系上绷带。
“让她躺下吧,这会让她好受些。”她说。
勒内夫人点点头,索菲亚收好针,走过去协助勒内夫人让玛丽亚躺下。
这时门响了。
短短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后,门从外面打开,程知行走了进来,他快速地走向玛丽亚坐着的那张床,在女人们疑惑的目光下从床头拖出一根数据线。索菲亚看着他把数据线插进一块“黑砖头”的屁股里,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丝毫不在意屋内还有三个女人。
“你在干什么?”索菲亚不得不主动开口。
这时佩德罗也走进屋,他将手上握着的水杯塞进索菲亚手里,紧接着走到程知行面前,和他一起看着那块黑“砖头”:“开始充了吗?”
“开始了,还好没停电。”
“嘿,二位先生,你们能不能不要无视我们?”索菲亚不满地抬高了音调。两人终于回过头看着她,他们终于想起屋里的女人们,女人的眼神像在看两个精神病。
“给手机充电。”程知行说。
“我当然知道你在充电,我又不瞎,但你们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进来后能不能看看情况?”索菲亚用偏头暗示受伤的玛丽亚,“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这里病人?还是和你们性别不同的病人。”
“抱歉,不过这事很紧急。”程知行说,他语速太快,以至于那句抱歉听上去毫无诚意,“索菲亚,你跟我出来一下。两个罐头,帮勒内夫人照顾一下那个女孩。”说完,程知行就放下手机走到门外了。
索菲亚愣了会儿,直到佩德罗走到床前才反应过来程知行刚刚对她下了命令。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带着火气跟着程知行走出了房门。
“程知行,你就不能稍微礼貌一点?”看到倚在走廊墙上的程知行,索菲亚第一时间就表达了她的不满——每次她对程知行感到生气时都会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本名。久而久之,程知行不太乐意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本名,“玛丽亚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她需要静养,你却......你刚刚的道歉也很没有礼貌......”
“我敲了门,不说这些。我要跟你说说我和两个罐头的发现。”索菲亚的抱怨被程知行无情地打断,她僵住了,眼前的男人又一次地完全忽略了她的情绪,“勒瓦如普之所以不攻击他,是因为他当时正在放歌。”
“哦。所以呢?”
“只要他找到他当时放的是哪首歌,我们就可以对付勒瓦如普了。”
“那真是好事。”索菲亚干巴巴地说,“可这不能成为你不敲门就闯进来的理由,我正给玛丽亚缝伤口呢。万一我没缝完呢?万一她衣服下也有受伤的地方呢?”
“很抱歉。”程知行匆匆道歉,但语速过快依然没什么诚意,索菲亚白眼快翻上天了,“你先听我说,我们现在处境很糟糕。”
“有多糟糕?”
“我早上去了东边。那边和我们前天去的地方一样糟糕,到处都是指数超标的重度辐射区域。”程知行叹了口,索菲亚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仍残留着防毒面罩压过的痕迹,“我们不可能靠徒步经过辐射区,也许哈维尔可以帮我们弄到一辆有车顶的车。”
“哈维尔不一定有这辆车。”索菲亚摇头,“我觉得你该跟我一起去见丹尼斯。他或许有办法。”
“丹尼斯?”程知行讶道,“我觉得丹尼斯不会想见我。他想见你,你也约了他。”他做了一个很隐晦甚至有些不雅的手势。
索菲亚看出他的意思,为此皱起眉头。
“我现在知道你今天下午说什么了。”
“难道我猜错了?丹尼斯·勒内可是个帅哥,还是个议员......”
“你的想象力能不能别那么丰富?”她用力地推了程知行,“我可不是为了那种事才约他的。”
“是吗?”程知行耸耸肩,“不是说女人都爱法国男人吗?”
“闭嘴,”索菲亚忍不住打了他一拳,“明明是男人都爱法兰西玫瑰。”
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三刻钟,索菲亚提前敲响了丹尼斯家的门。门开后,丹尼斯的红头发从门缝中伸出来。
“索菲亚?你怎么来这么早?”他顿了一下,看清索菲亚身后还有另一个男子,“卢卡?”
“嗨?”程知行伸手朝他打招呼,他举起的手有些尴尬,因为他看到了法国男人眼中不欢迎的负面情绪。
“我让他来的,丹尼斯。哈维尔在你家吗?”索菲亚帮伙伴解了围。
“不,他被纪尧姆将军留下来了。先进来吧,索菲亚。”丹尼斯让开了一条道,索菲亚走进屋内后,他才向程知行点点头,“你也进来吧。”
“谢谢。”
两人走进屋内,丹尼斯搓着手说:“你们要喝一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这样你和索菲亚还能有点时间......约会?”程知行站在客厅,他甚至都不打算坐下来。
他的言论受到法国男人欢迎的同时,也遭到了俄 国女人用眼睛投来的抗 议。
“好吧,看来你是有要事要谈。”丹尼斯指着一张旧沙发,“我们还是坐下谈吧,站着讲话不是待客之道。”等程知行坐下后,他问,“什么事?”
“我们想借用一辆卡车,有顶的,有铅衣覆盖的。”
“一辆卡车,还要有铅衣覆盖?你想进入辐射区?不不不,这不对,也不能。”丹尼斯头摇得像劲风吹过的柳叶,“我知道一些商人喜欢去辐射区搜刮财物,那里总能挖到宝。但这么做的商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这种行为会上瘾,那些人不是得了血癌就是急性辐射病。”他想起记忆中的恶心画面,接着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你们最好放弃这样的想法。”
“我们不打算去辐射区搜物资。”
“那你们打算干什么?去辐射区观光吗?难道西班牙没挨过核 弹吗?”丹尼斯还是摇头,“作为朋友,作为人类,我希望你不要以身犯险。”
“你说我们是朋友?”
“当然。”
“丹尼斯,那你能听完我接下来的话而不拔出你腰间的手枪吗?”程知行问他,然后看了看坐在丹尼斯斜对面沙发上的索菲亚。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西班牙的商人吗?”丹尼斯有些紧张了,他的眼睛不再只是关注索菲亚,而是忍不住地不停去看程知行腰间的皮带——棕黄色的枪套里有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
“我们是西班牙来的商人。”索菲亚伸手按住了丹尼斯放在椅背上微微发抖的手,用柔和的法语对他说,“但我们不只是商人。”
听到这样柔和的声音,丹尼斯加速跳动的心脏又渐渐恢复了正常速度,他朝索菲亚点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程知行对三人的谈话突然更改了语言表示不满,“可以用我们都能听懂的语言吗?英语。”
“得了吧,三瓶红酒。”索菲亚抚摸着丹尼斯的手背,转头挖苦自己的伙伴,“就算用英语你还是需要我的翻译。”程知行耸耸肩,如果索菲亚说错了他真的会反驳,可惜索菲亚是对的。见他态度软化后,索菲亚换成英语对丹尼斯说,“我们的确来自西班牙,也的确是商人。但我们交换产品不是要回西班牙,而是要去东方。”
“东方?”丹尼斯喃喃道,“哪个东方?德国?意大利?”
“中国。”程知行说。
“中国?!”丹尼斯瞠目结舌,“中国?中国!”
“对。”索菲亚点头。
“你们去中国干嘛?”丹尼斯打量了一下程知行的脸,“你我可以理解,你肯定打算回家。”接着他注视着索菲亚,目光在她鼻梁上停留了很久也没读出答案,“你去中国干嘛呢?你不是西班牙人吗?”
“她不是去中国,她去希腊,和她父亲一起。索菲亚的母亲在希腊,他们是去团聚的。”索菲亚还没想好理由,程知行却已经帮她找到了,和在奥索尔一样。只要是关于回家的话题,这个男人说谎时淡定的就像在说真话。
索菲亚有时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就会伪装。
“去希腊......”丹尼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垂着眼帘,一脸失望。
索菲亚看到他如翡翠般透净的绿眼睛似乎染上了一层湿润,她居然生出一丝同情的情绪。
“阿尔勒东边全是辐射污染区,我们没办法通过。”程知行完全没注意到法国男人的失落,“我们需要一辆卡车,帮助我们穿过辐射区,我们愿意为此支付高价。”
“可惜......哈维尔并没有这样一辆卡车。”丹尼斯摇摇头,他说这事时似乎又找到了一丝积极的情绪,“所有有顶棚的卡车都归属于议会和军队。有太多人为了利益、名誉去辐射区掏宝、冒险,然后丢了性命。为此议会出台了一项新规定,规定运行后民间的车辆从被强行去掉了顶棚。虽然大家对此议论纷纷,但违法进入辐射区的时间的确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哈维尔可以单独做一个车顶吗?”程知行皱着眉满怀希望地问,得到的却是让他心凉地摇头。
“要防辐射必须用铅或类似的金属,很可惜这些都是管制品。”丹尼斯“遗憾”地朝二人微笑,“我觉得你们放弃去希腊比较好,或者你们可以去南边的海滨小镇问问,据说那边有人在做偷渡......”他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不,你们不能去海滨,海上很危险,变异鲸鱼比勒瓦如普还危险......”
丹尼斯的两位客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和惆怅中,完全没注意到主人的絮絮叨叨。直到房门被突然打开,勒内夫人一脸惊慌地走进来。
“妈妈?我以为你和勒庞夫人在一起。”丹尼斯对母亲的出现十分惊讶,他从沙发里站起身,朝母亲走去,“您腿怎么了?”
“混蛋小子,回家也不知道来接你妈妈。”勒内夫人上来就是一巴掌轻轻地拍在儿子脸上,接着她抱紧了自己的骨肉,和儿子一样的翠绿色眼睛里泛起湿意,“安娜·勒庞被勒瓦如普摔死了,孩子。”
“怎么会?你们今下午不是该在她家喝咖啡吗?”丹尼斯震惊地说,他拂去母亲眼角的湿润,“哦,可怜的勒庞夫人。”
“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想去共和广场看看集市上有什么好东西。”勒内夫人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两个年轻人,她说,“先谈重要的事吧。丹尼斯,那个西班牙人被军人带去市政厅了。”
“什么?”索菲亚惊到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听不懂法语的程知行只能望着她干瞪眼。
“勒内夫人说佩德罗被军人抓去市政厅了,”索菲亚快速地翻译后,走到勒内母子身边,她对勒内夫人说,“勒内夫人,您知道原因吗?”
“不,他们什么也没说。”勒内夫人从她脸色看到了担忧,她握住女孩的手,轻拍着安抚她,“他们很客气,看上去没有把你的父亲当成罪犯。我正准备让丹尼斯去市政厅看看情况,他是议员,可以自由进出。”
“我现在就去。”丹尼斯说,他朝着索菲亚点头微笑,“你别担心,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他朝门口走去。
“丹尼斯,你能带着我一起去吗?”程知行也走到门口,“我想知道为什么带走佩德罗。”
“我也要一起去。”索菲亚也跟了上来。
丹尼斯不想带他们,但和索菲亚湛蓝色的眼睛一对上,他那句“NO”怎么也说不出扣。
“好吧,但你们只能在门口等。”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丹尼斯上楼去了,程知行盯着市政厅屋顶出神——现在房檐上已经没了绞刑架的踪迹。他和索菲亚倚着方尖碑等待,市政厅门口的守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像在看两个图谋不轨的刺客。
这也难怪,目前还在市区街道上“闲逛”的人只剩下他俩,幸存的市民们都躲回家中关好了门窗,天空还残留着白天的光亮,阿尔勒却已经进入了寂静的“午夜”。
“卢卡,他们出来了。咦?怎么纪尧姆将军也出来了?”
纪尧姆与佩德罗前后脚走出市政厅大楼,在他们身后的是丹尼斯、哈维尔,以及托马斯和阿巴斯两位上校。纪尧姆看到了站在方尖碑旁的两人,他快步走向他们。
“你好,程......知行......应该是这么发音的吧?”纪尧姆走到程知行面前,讲着一口法国味极重的英语,他友好地朝年轻人伸出手。
“您好,将军,叫我卢卡就行。”程知行与老将军握了手,语气恭敬。
“感谢你今天在斗兽场做的一切。”纪尧姆说,“我就开门见山了,巴布罗先生把你们的故事都告诉我了,你们其实不是普通的商人,对吧?”在纪尧姆停顿的间隙,他看到程知行越过他用严厉的目光看向佩德罗,然后又用同样的眼神审视丹尼斯。
显然,他在猜测是谁捅破了这层秘密。
“你放心,我不是要审问你,我也不在乎你们交易结束后打算去哪里。实际上在2044年到2045年间我们看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旅客,有去东边的,有去西边的,有的为了回家,有的为了冒险。”老将军打量了一下程知行的样貌,“我想你应该是前者。”
“嗯......”程知行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他却转向索菲亚,“他口音太重了,我没听懂。”
“他说他知道我们打算去东边,他对我们隐瞒身份毫不关心,他也没有恶意。”索菲亚快速简洁地翻译完,然后朝老将军微笑,“他英语其实没有那么好。”
“应该是我的英语没那么好才对,以前我妻子总是用我的口音问题开我的玩笑。”纪尧姆和善地笑着,脸上浮现出怀念之情,“你的法语很流利,”他对索菲亚说,“你可以做我们的翻译。”
“这是我的荣幸,将军。”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纪尧姆换成了法语。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来寒暄,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说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索菲亚翻译道。
“什么帮助?”程知行问。索菲亚用把他的话转化成法语说给纪尧姆听。
“我们和阿维尼翁失去了联系。我们需要派出一支小队,一支由精英组成的战斗侦查小队,我们要搞清楚阿维尼翁发生了什么事。”纪尧姆说,他指着身后的阿巴斯上校,“费萨尔·阿巴斯的外籍兵团负责这次任务。”
索菲亚翻译完后,程知行猜出了纪尧姆所谓的帮忙:“你要我们参加这次行动?”
“Oui.”这句发音像wei的答复即使没有索菲亚的翻译,程知行也猜到了它所表达的肯定之意。
“我不明白。”程知行纳闷地看着索菲亚,“他们有职业化的军队,为什么要我们帮忙?”
“纪尧姆将军,卢卡问你们有职业化的军队,为什么需要我们?”索菲亚柔化了他的语气后对纪尧姆说。
“因为今天的那次审判,你当时也在场吧。那个被处以火刑的吉姆洛·德·杜布瓦是个吹嘘勒瓦如普是上帝使者的邪 教徒,他扭曲了《启示录》,觉得勒瓦如普的存在是上帝的旨意,上帝希望用辐射洗礼他所创造的生物,只有接受洗礼才能重获新生——与上帝一同生活在新国度。他鼓吹大家应该走进辐射区,认为只要从辐射中活下来的人会获得上帝的认可,不会再受到勒瓦如普的攻击,还会变得和勒瓦如普一样强大。”
“这是鬼扯!”阿巴斯一股怒意地说。
“别打断我,费萨尔。”纪尧姆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对索菲亚说,“糟糕的是,今天发生在市区里的惨剧似乎在‘佐证’杜布瓦说的话,军人虽然与勒瓦如普斗争过,但这还是平民们第一次真正地看到它们。他们看见它们屠杀人类,却放过了驴子、马、狗、猫。杜布瓦虽然死了,但他还有许多信徒,邪 教徒把他当成殉道的圣人,依然在大肆传播伪经,还有信徒把砖头扔进了大主教的卧室。”
“我早就说过该搜捕这些邪 教徒,可你们心慈手软。”阿巴斯又一次插进老将军的话,老将军再一次回头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托马斯也忍不住开始讥讽阿巴斯。
“你不能让将军把话说完你再说吗?费萨尔!”
“你给我闭嘴!”阿巴斯听到托马斯指责自己,胀红的脸上青筋爆出,“你就是那个最妇人之人的家伙!当初不是你反对我,这些狗屁歪理怎么会传得到处都是?你就是个追名逐利的垃圾!让·托马斯,别人看不穿你,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太激动了,费萨尔,你不用因为我俩之前的陈见来攻击我,我知道什么是对或错。”
“是啊,你可太知道了!你可太对了!今天斗兽场的喷火兵在哪儿呢?我们的狙击手在哪儿呢?”外籍兵团上校似乎被让·托马斯的“冷暴力”刺激到了,他火力全开,唾沫星子不断从那把大胡子的缝隙中涌出,“全民兵役对大家好你反对!抓捕邪 教徒你也反对!加强安保、管制你也反对!你他妈是什么大善人啊?”
“我们是自由法兰西,不是维西法兰西。我们不能仗着权势为所欲为,一切都要大家一起决定!”
“去你 妈 的一起决定!发核弹的一刻我看也没有问过国民们乐不乐意啊!”
“够了!你们两个!”纪尧姆的怒吼声压过了广场上的所有声音,广场四周的民房内有人听见了他们的争吵,他们打开窗帘隔着窗户好奇地朝方尖碑张望。
“你们可是法国的军人。你们吵嘴这么有能耐,不如就派你们去阿维尼翁怎么样?”纪尧姆将军抱着手瞪着两个属下,“你们都不用带武器,勒瓦如普一定会被你们的口水淹死。”
两个上校被长官骂后都变得安静顺服,但他们还是偷偷地向对方抛以眼刀。
“他们在说什么?”程知行悄悄地问已经看两位少校看到入迷的索菲亚,作为一个只有西班牙语流利的中国人,他可是半个字都没听懂,但他能从上校门剑拔弩张的语气中感受到两人的怒火。
“一些芬芳的语言。”索菲亚说。
这时纪尧姆转过身,他知道两个上校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吵了。
“总之,因为邪 教徒又开始兴风作浪了,我们必须首先确保阿尔勒的安全。其次,除了阿尔勒,我们还分管着其他几个城镇,大部分士兵明天就会出发去查看其他城镇的情况。而阿维尼翁的事同样拖不得,我需要一些专业人士去处理这件事。”
索菲亚把纪尧姆的话翻给程知行听,程知行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他们虽然隐瞒了自己去东方的打算,但他们也算不上专业人士。程知行不明白,老将军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他们中可是有老人和女人。
他说队伍里有老人和女人时,佩德罗没什么反应,索菲亚却有些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
“你今天在斗兽场一个人干掉了一只勒瓦如普,然后你又帮我们打下了指挥官,用一支上世纪的栓动步枪。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纪尧姆摊着手解释,他回头看了一眼佩德罗,“巴布罗先生告诉我你帮助西班牙军队在巴塞罗那处理了一群狂暴的变异狼。他还说你参加过核电站的探索行动,我觉得除了这两位上校,这里恐怕没人比你更专业了。”
“你还探索过核电站?”索菲亚翻译成西班牙语后问身旁的伙伴,她对纪尧姆叙述的往事感到好奇。
“说来话长。”程知行敷衍地回答,他直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两位上校身后去的佩德罗,仿佛要用目光把他开膛破腹。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愤怒后,对纪尧姆说,“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将军。我们是商人,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当作一场交易。”
“我知道这事很危险,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想我们能达成合约。”
“我想借用一台卡车,铅装甲,全封闭的。既然您知道我们打算去东边,将军,您也知道阿尔勒实际上被辐射尘埃包围了吧?我需要一台卡车,这台卡车需要把我们三个和一匹马一头骡安全运送到辐射污染区的东边。”程知行思考了一下,“也许您还得准备一个司机,这样我们走后您还能回收您的卡车。”
纪尧姆几乎没做思考就点头了:“这很简单,我答应你。”
“成交。”程知行伸出手。让纪尧姆有些惊讶的是,他似乎看到了亚洲人居然露出了笑脸。
“成交。明天早上07:30,市政府广场集合。你们不用带什么东西,装备这些我们都会有,明天费萨尔......阿巴斯上校会在出发前告诉你们行动的细项。”
“我们?”程知行听到了重点,“您需要两个人?”
“对,巴布罗先生和你一样优秀,他告诉我他和你一起击退了二十多个叛军。”纪尧姆将军理所当然地抱着手说。
法语转换成西班牙语后,大家听到佩德罗发出尴尬的声音:“额......”程知行和索菲亚皱着眉盯着这个快乐的老男人,他们脸上都写满了无语。
两个罐头又得意忘形地吹牛了。
“纪尧姆将军,我觉得佩德罗不参与这个行动比较好。”程知行说,“他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了。那次行动他是很英勇,但之后他腰疼了两天。”
“是吗?”纪尧姆转头打量佩德罗,他上下扫了几圈后,笑着说,“他看上去比我硬朗。而且这场交易我希望是两个人,因为正好缺两人,何况我的司机在送完你们返程时也可能遭遇危险,多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也能提高你们的生还率。”
看来老将军是不打算让步,程知行只好用怜悯的眼神告诉佩德罗他只能参与到这次行动,谁让他在老将军面前显摆吹牛呢?
“我爸爸确实腰腿不好,我代替他去吧。”索菲亚忽然开口了。
“哦,不!”丹尼斯惊叫道,哈维尔也皱起眉。
“你?”纪尧姆有些惊讶,“你可以吗?”
“当然,而且这个家伙也需要一个翻译。”索菲亚指着程知行胸有成竹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又一次被外语形成的结界挡在外面的程知行问。
“等等,我正跟他交流呢,你也不希望佩德罗死在阿维尼翁那里吧,他要是去了一定会死在那里的。”索菲亚快速地跟程知行对完话,然后笑着对纪尧姆说,“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可比许多男人强多了。”
索菲亚的话引起法国男人们的低声讨论,纪尧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笑着点头,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我同意你代替你爸爸。你放心,这次行动不止你一个女人。”他招呼来阿巴斯,“让他们多准备一套女性用的防化服。”
“是。”
“你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程知行看出他们已经达成了交易,他着急地想知道交易的内容。
“他们同意由我代替佩德罗。”
“你?”程知行瞪大了眼,他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纪尧姆、丹尼斯等人,“你?你代替佩德罗。”
“是啊,他坚持我们要出两个人,总不能真让两个罐头去吧。而且你是一个法语不通,英语半解的人。这次行动是团队合作,当哑巴可不行。”索菲亚说得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担心不已。她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能在这次行动中活下来,最好程知行也能在这次行动中学到一点尊重和团队精神。
“但愿是我们真能和他们是一个团队的人。”程知行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在索菲亚正不满地打算问他,他的话是不是含有嘲讽之意,他又补了一句,“这下我们得快点找出那首曲子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