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生活和国内相差无几,在丰富多彩和索然无味之间反复横跳。
我也在这期间渐渐长大成人,去国外后最早听闻有关丽丽妈的事,大概在我出国后的第六年,一个我和我妈例行视频通话的周六下午。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如往常一样,我接通了视频,看到了我妈一副吃瓜的模样。
“咋啦?妈。”
“你还记得你的恩师周老师吗?“
“当然记得喽!”
“他老婆今天自杀了!“
我佯装很吃惊,提高音调问我妈:“他老婆为什么要自杀啊?“
明知没人偷听,我妈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老婆好几年前就得了精神病,一直被秘密关在家中治疗。
连他们邻居都没见过丽丽妈呢!我听说啊,丽丽他妈是今天凌晨趁周老师睡熟后跑出去的,一路上鬼哭狼嚎,跑到你初中学校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唉……说来丽丽妈妈也是命苦啊,本来和丈夫两人做生意,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好好的。
结果前夫因为沉迷赌博差点把房子都输了,她这才选择离婚,一个人拉扯丽丽好几年,好不容易遇到周老师,又犯精神病了。
你学成归来后一定要多去看望周老师和丽丽,他们心里指定不好受。”
我妈每说一句,我心里就咯噔一下。
或许,我选择帮他们家保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又或许,他们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后面的话题,便扯到了丽丽身上,我妈知道我关心丽丽,也挺愿意告诉我丽丽的近况。
据我妈说,丽丽在我出国的三年后 ,不负众望顺利进了外省一所不错的211大学,可奇怪的是,她交的每一任男友都不会超过一个礼拜。
了解到这些,我心里竟还一丝窃喜。
在这半年后,我与恩师完成了最后一个课题,买好机票便即刻准备回国找工作。
我的目标工作地是B市唯一的精神病院,给亲朋好友一一挑选买好礼物,我还特意去奢侈品店用勤工俭学一年赚来的钱,给丽丽挑了一串洁白的项链。
选白色不单是因为她喜欢白色,更因为她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一切准备妥当,与国外朋友们道了别,我便顺利登上了那属于归家者的穿云箭。
在飞机上,我开始回忆起国内的种种,在浅笑中睡着了,做起了梦。
在梦中,我在操场上愉快地奔跑,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摸着砸疼的脑袋向后望去,地上出现的是一双白鞋!
白鞋忽然被人穿上,顺着脚跟向上望去,我突然到了B市的机场,丽丽正疯狂捶打着机场玻璃,嘴里一直在呼救……
啊!
我醒转时,冷汗直流,那些真实的梦境是在叫我别回去吗?
下到B市大改造后的飞机场,一个带着墨镜的胖子便直直向我走来。
我想,这不会是哪个黑道大哥认错人了吧?想着就准备向后撤,那知这个胖子灵活至极,瞬间就拉住了我,大声喝到:“大诚,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听这口音,莫不是——王二坤?
“坤……坤哥?”我声音发颤。
“是我啊,你咋出国几年胆子又变小了?你放一百个心,国外可没中国安全,而且你有我啊!谁敢来欺负你,直接告诉你坤哥!”
熟悉的油嘴滑舌,渐渐将我带回当年的无拘无束,我把东西搁在王二坤车子的后备箱里,取出送给王二坤的礼物,便和王二坤挑了一个小时候常吃的火锅店吃晚餐。
从我们最近的人生状况,聊到童年的趣事,气氛一下子high了起来。
最绝的是,店主没有换,而且认出了大变样的我们,加入了我们的攀谈。
醉意朦胧间,我俩聊到了丽丽,“坤哥……我今晚,要去给丽丽送礼物!你是不是我兄弟?是兄弟就一起去。”
王二坤笑地鱼尾纹都出来了,贱兮兮道:“看来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啊!”
但接着,他神情一变道:“我听别人说啊,丽丽自从她妈去世后,特别爱干净。是那种比洁癖还严重的爱干净。她眼里容不下一颗灰尘。而且,丽丽谈过的几个对象都说……她这个有点问题!”
看着王二坤边指着脑袋边说的滑稽样子,我毫不在意,笑嘻嘻道:“这不是正好对上我专业了!”
“对啊!兄弟算是精神科专家,那就不怕了,有精神问题那就给她治好。兄弟我过会陪你去!”王二坤醉醺醺地拍拍胸脯。
饭后,店主硬要给我们免单,我们好不容易“扫码支付”后,我与王二坤这两个醉汉互相斜靠着向丽丽家(也就是我家)的方向走去。
提到丽丽为什么仍和周老师住一起时,王二坤也愣住了,解释自己这些年居然没有想过这些事。
但只一会,他就道出了缘由,“丽丽,一个大学生,你让她放假住哪呢?
他又不像我,早早出去打拼,也不像你,出国留学深造回来立马有单位。
啧……不过说来也怪,这么好的机会周老师宁肯给你也不给自己女儿,看来是心疼那些钱?真不是个好父亲,要是我爸妈,赶上机会,砸锅卖铁都要让我出人头地。”
俩醉汉越聊越起劲,却听见一声巨响后,伴随着一声尖叫,前方聚拢的人群爆发出了更强的音浪。
“前面怎么了?难道都喝醉了?”我口齿不清地问道。
“不知道啊,过会去看一看,对了,你送丽丽的礼物带了吗?别过会到了还在我车上!”
王二坤考虑的倒还挺周全,于是我就从衣服内部的暗袋中掏出包着项链的盒子,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
待他看清牌子,说了句“阔绰”后,便架着我前去凑热闹。
我这才发觉前面是我们的初中,一帮人正围在校门口,疯狂地敲打保安室的门。
“来来来,让一下啊,让我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能帮忙。”王二坤边说边扒拉开前面的人。
有一说一,王二坤开路能力还是极强的。只一会,我就随他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在看清校内发生何事时,我握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放回衣内口袋的项链盒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那串洁白的项链从口子处滑落,沾满了地上的淤泥。
此时此刻,我与王二坤的头脑完全清醒了,甚至比考试时还要清醒。
我初三所用教学楼的正前方,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沉睡在血泊里,像是一朵绽放在血池中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