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锋率先走下公交车，用一只手握紧手提包，另一只手把背在自己肩膀上的随身背包整理一下，随即抬起手臂，扶住邹诗韵的手臂，让她把双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邹诗韵伸出双手，扶住岳锋的手臂，缓慢地走下公交车下车门前的阶梯。她的膝盖上的伤已经痊愈，但脚踝还是会隐隐作痛。从小到大，体弱的她在生病或者受伤时总是要花费比相对更健康一些的同龄人更多的时间来痊愈。走出车厢之后，她立刻用手掌拉外套的边缘，裹紧自己身上的厚外套，并把自己戴得严严实实的口罩拉得更紧，以抵挡时刻在她耳边呼啸的寒风。
岳锋主动地站到邹诗韵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寒风。他转动脑袋，扫视马路前方来去匆匆的行人，牵起她的手，和她一同走向步行街。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大多数的行人都已经和她一样穿上厚重的外衣，以对抗越来越低的温度。大街上看不到一个闲逛的身影。
“嗯……岳锋哥，今天……店里的人会很多吗？”
邹诗韵踏上扶梯，一只手按在扶梯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不由自主地伸进岳锋的裤兜里。她转动脑袋，四处打量她曾经看过好几遍的那几家空店铺。距离扶梯和楼梯较近的这几家空店铺仍然是空荡荡的，也是阴沉沉的。无论是它们的外部，还是内部，都几乎没有人活动的痕迹。成片的灰尘堆积在室内的地板上，也黏在黯淡无光的店门和玻璃墙上，给原本崭新、看上去也足够宽敞的店铺平添几分衰败的感觉。
岳锋微笑一下，把自己握在手中的手提包举起来，把它摆放到另外一侧的扶手上。
“今天不会很多的。学生们都要上学，上班的人也都要上班。只有等到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或者放学之后，才会有一些人过来。而且，大多数的学生玩家都不会很频繁地过来。”
邹诗韵轻轻地点头，走出扶梯，沿着通道向前看。此时此刻，整条通道里只有一个男人站在那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铺的斜前方抽烟。这个长脸男人半倚靠在通道一侧的围栏上，双眼盯住自己头顶上的灯，口中时不时地喷吐出大片的烟雾，没有被外套遮挡住的脖颈出隐约露出一个有些模糊却足以让人在远处也能够隐约看到的文身图案。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把身体往岳锋的方向挪动。
岳锋同样能够看到那个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男人。他当即抬起手臂，挡在邹诗韵面前，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去理会那个人，随即再次牵起她，和她一同从另一侧的通道往前走，绕开那个刻意地露出文身图案的男人。
“岳哥，来啦？”
刚刚从柜台后方走出来的谭楷本能地抬起手掌，向岳锋挥手问好。看到邹诗韵之后，他当即露出十分热情的样子，大踏步地走向已经完全敞开的店门，似乎像是要直接向她扑过去。
“哎哟！妹子，你又来啦？”
“嗯……嗯。”
邹诗韵不得不略微侧过身，拉开自己和谭楷的距离，露出礼貌的微笑，并向谭楷点头。
站在靠近麻将室一侧的墙壁前方的矮柜台前方的伍奎也扭过头，把目光投向邹诗韵。不过，他明显不像谭楷那么热情，只是随意地打量邹诗韵的脸庞和身材，随即便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侧，显露出一副对她基本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他抬起手掌，从自己摆放在最靠近矮柜台的那一张方桌上方的挎包里抽出几个规格和外部配色都完全相同的包装盒，再把目光投向已经摆好几排相同制式的包装盒的矮柜台表面，似乎是在目测几牌包装盒之间的距离。
“小韵今天刚好有时间，过来帮我们宣传一下。”
岳锋用最简单的话回答谭楷的疑问，随即把手提包拿上二楼。等到邹诗韵走上二楼之后，他便把放在店里的那一套简易的直播设备取出来，将它们在二楼的固定位置摆放好。邹诗韵开始换衣服之后，他再回到一楼，走回到谭楷和伍奎在麻将室的房门边缘摆好的矮柜台前方。
“岳老板，你觉得……这样摆行不行？”
伍奎抬起手掌，向矮柜台前方挥动手臂。
岳锋迅速地扫视摆放在矮柜台上方的电子烟包装盒，嘴角略微抽动一下。摆放在他眼前的这些包装盒的样式与种类都基本和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些样品完全一样，只不过数量更多一些。每一种不同口味的电子烟都在矮柜台表面排成一排，每一排的产品的数量和每一排之间的距离都是相等的。把所有的包装盒都看完一遍之后，他转向伍奎，缓缓地点头。
“嗯，”伍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岳锋一样点头，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没问题就好。”
岳锋坐到矮柜台前方的一把椅子上，把手臂平放到自己面前的方桌上，扫视大约只比方桌高一点的矮柜台，再把目光投向房门敞开的棋牌室。他记得，一般情况下，所有经常来到店里玩的学生玩家都对麻将室和棋牌室没什么兴趣，平时也基本不会往这两个房间里面走。他之所以让谭楷和伍奎把摆放电子烟的柜台搭在这里，也正是因为大多数未成年的学生玩家很好往这个位置走，从而不太会对摆放在这里的东西产生太大的兴趣。
“伍哥，我们的麻将室和棋牌室也是吸烟室！”谭楷大踏步地走到伍奎身边，抬起手臂，向麻将室的方向挥舞，“来打麻将、打牌、下棋的客人如果想抽烟的话，不一定非得到门外去抽！只要把门关起来，把窗打开，外面的玩家就完全不会闻到烟味！咱们可以把推销产品的重点放在这些客人身上！”
“嗯。”
伍奎露出满意的表情，把目光投向摆放在麻将桌周围的椅子，再扫视堆放在麻将室角落里的凳子。
“好啊。”
岳锋从椅子上站起来，先把目光投向伍奎，再把目光投向谭楷，迅速地回复自己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
“那就先这样吧。接下来的事，就都按照合同来办吧。”
“嗯。”
伍奎没有多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岳锋的背影。看到岳锋再次走向楼梯口之后，他便把目光转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储物柜。摆放在这个储物柜里面的，是堆放在一起的、不同规格的卡盒。其中有已开封的，也有未开封的。
谭楷当即把储物柜打开，从中取出几个卡盒，把不同的卡盒摆放到伍奎面前，开始给他讲解不同的卡盒之间的区别。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伍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几个卡盒上，整个人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眼神都是有些迷离的。
“下午好啊，宝宝们！今天，小仙儿又降临人间了呢！”
换好衣服并化好简单的妆的邹诗韵坐到连成一排的玻璃储物柜前方的方桌上，面向位于自己正前方的手机镜头，向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直播间画面露出甜美的笑容。
“宝宝们，你们能够看出小仙儿目前在什么地方吗？嗯，没错！小仙儿又来到仙官哥哥在人间开的卡牌游戏店里面了呢！”
岳锋也换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件相对比较新的外套，站到方桌的边缘位置，把目光投向自己提前摆放在方桌边缘的崭新卡包和卡盒，再把目光投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明亮的手机屏幕，用双手把外套的衣领和扣子都整理好。本来，邹诗韵和他说，自己可以从公司里拿适合他穿而且暂时没有其他人穿的衣服来给他穿，但他没有同意。他担心，这样做可能会给她带来额外的麻烦。
“今天，小仙儿想要帮仙官哥哥一个忙呢！”
邹诗韵略微低下头，摆出一个接近趴伏在桌面上的动作，随即略微仰起头，并调节手机支架的高度和倾斜幅度。她注意到手机屏幕上的直播间画面里弹出的礼物图案，满意地点头，伸出手掌，把摆放在自己右手边的一个主题卡盒拿起来，用双手把卡盒捧在胸前。
“宝宝们，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仙官哥哥的卡牌店的主营卡牌游戏是这一款叫做《阴阳斗》的游戏了吧？这几天，仙官哥哥正在忙着推销新发行的一款卡包以及与它相配对的主题卡盒呢！”
岳锋当即露出标准的笑容，走进直播画面之内，坐到邹诗韵身旁的座位上，用双手捧起被塑料薄膜牢牢地包裹住的崭新补充包，把方形卡包举到胸前，让卡包正面对准手机的镜头，并把它的摆放角度略微调整一下，将它调整成略微倾斜的样子。这样一来，位于卡包正面的画面右侧的那一个人物便能够在手机镜头中占据相对更加重要的位置。这个人物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妙龄少女，拥有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和一对深棕色的双瞳，穿着一身棕红色的套裙和一双深棕色的长靴，脸庞上画着两道浓艳的深红色纹路，套在双掌之上的一对利爪的尖端隐约释放出微弱的、不易察觉的血气。一条细长的棕黄色尾巴从她身后垂落下来，并隐约从画面的边缘位置显现出来。
“这一次的主题预组卡盒的名字，就叫做‘妖姬的暴动’呢！”
邹诗韵把自己捧在双手中的主题卡盒略微抬高一些，让位于卡盒正面中下部的“妖姬的暴动”五个字显露出来，再把分别印在卡盒正面右上角和左下角的两个人物图案展示给直播间中的观众们看。和岳锋重点展示出来的大补充包上面的那个少女一样，这两个人物也是娇嫩而富含活力的少女。只不过，她们的气质却也都显得和她们的外表年龄有些不符，既带有几分魅惑，又略微夹杂一些不容易被立刻察觉的凶狠。而且，她们的着装同样是以深色调为主的。位于卡盒右上角的绿发少女穿一身深绿色的紧身衣，手持一根碧绿色的长鞭，脸上画着两道介于弧形和波浪形之间的纹路；位于卡盒左下角的黑发少女则穿着一身漆黑色的战裙，手持两根细长而锋利的黑色尖刺，脸上画着两道折痕状的纹路。不过，这两个少女脸上的神情倒是和棕发少女不同。棕发少女脸上露出像是在诱惑他人的微笑，她们的表情则相对有些凶狠，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凌厉。此时此刻，黑发少女唇边露出来的一颗尖牙还完完整整地显露在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的眼里。
“这个卡盒的主题系列，叫做修罗妖姬系列！是最新的大补充包里面重点发行的一个主题系列呢！因此，这个主题预组卡盒里面的卡牌是可以和大补充包里面的卡牌配合起来的呢！”
岳锋当即将自己举起来的补充包卡盒向前方一推，让棕发少女在手机镜头中变得更加靠前，随即将自己摆放在一旁的一个盒子拿起来，再将摆放在盒子里的几张单卡从中取出来，把这些卡牌在镜头前方展开，让每一张卡牌的正面完整地展露出来。位于正中央的那一张卡牌，正是卡盒正面右侧的棕发少女。这张卡牌是一张卡图和卡名同时发光的尊卡。在灯光的照射之下，她的身躯和双掌上的利爪都泛起有些柔和的深黄色光芒。
“宝宝们，还记得小仙儿告诉过你们的吗？还记得《阴阳斗》里面的主题预组卡组里面的卡牌的罕贵度都有哪些吗？”
邹诗韵再次把自己手中的预组卡盒举高一点，把目光转向直播间画面中的评论区。看到评论区中弹出来的一连串发言之后，她露出满意的笑容，连续点头。
“嗯嗯！很棒！很不错！很多宝宝的记忆力都很好呢！《阴阳斗》的主题预组卡组的前两张卡牌都至少是天卡，第三到第五张卡牌也都至少是尊卡呢！而且，在这五张卡之中还可能会随机有一张卡是圣卡呢！每一个预组卡盒都是这样的呢！”
岳锋同样把目光投向直播间画面中的评论区，连续点头。他不仅看到直播间画面中连续弹出来的观众送礼通知和不同的礼物图案，还看到直播间画面中新弹出来的很多评论。其中有一部分评论是给他的，甚至还有少数几个人正在起哄。他不但丝毫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更加满意的笑容。
“哎哟！杜哥，来啦？”
刚刚把自己手中的一个卡本放下来的谭楷突然注意到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当即把头转向店门。看到跟随在两个玩家身后的杜承辉之后，他当即露出十分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向店门。
原本一直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的伍奎也转过身，坐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上，把目光投向已经被谭楷和两个原本已经在店里落座的玩家围住的杜承辉。他低下头，嘴角略微向上一翘，随即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手机上刚刚收到的消息，露出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嗯。”
杜承辉露出满意的表情，向谭楷和两个玩家点头，随即开始四处扫视。他率先看到正在低着头回复手机上的信息的伍奎，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这位是？”
“杜哥，他是我和岳哥刚刚找到的新合伙人！”谭楷抬起手掌，把五根手指伸向完全不理会其他任何人的伍奎，“他是销售电子烟的！我和岳哥商量之后，决定和他合作，以尽可能地拓展我们的客户群体！”
杜承辉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隐约露出一丝不快。不过，他没有明确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地点头。
“哦。”
谭楷敏锐地注意到杜承辉的情绪变化，脸上的热情明显褪去几分，整个人当即后退一步，险些撞到柜台上。
“银枪在上面？”
杜承辉走到楼梯口前方，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向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直播的岳锋和邹诗韵。他再次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但是，这一次，他明显地流露出满意的情绪。
“还在……做直播？”
“是啊，杜哥！”谭楷立即回答，“岳哥认识到一位主播！她答应帮咱们这款卡牌和我们这家店做宣传！”
杜承辉连续点头，没有再往上走，停在楼梯口，用一只手按住扶手顶端的凸起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