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泉的表情十分沮丧。
张宝宝后来和王一凡说，债这个群体，大多数都压抑得很久了，他们一旦开了第一次口就是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
事实也如此，杜康泉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同王一凡和张宝宝两人讲起了他欠债的过程。
“你们催的这一笔，是十八万的对吧？我还有另外一笔二十万的欠款，东拼西凑地刚还上。现在要是再让我还，那我就只能卖房子了。”
“可是现在房子好不好卖放在一边，卖了房子再买回来可就难了，我这二手房，凑合凑合还能住着，卖了二手房，还了债，再买个新房？哪有那些钱啊。”
“儿子去年定的亲，那房子打算装修装修给他当婚房的。”
“你们看我这里堆着的这些画材，加上后面仓库里的，货款差不多也有个十三万。这里一个月的租金还要5000块，一年下来给减免也要交五万块，去年9月份我才刚交了一年的租金。这就是那十八万。”
“我现在每天卖货也就卖出去三五十块钱，最近家里老娘生病了，一天看病的钱就要一两千，都是朝着亲戚朋友借的。你们说，我是真的不想还上那十八万欠款吗？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王一凡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对杜康泉生出了同情。
杜康泉确实不是那种“口子哥”，撸了网贷就没打算还。
不然也不会东拼西凑地去还那二十万了。王一凡猜测，杜康泉还那二十万应该是想让钱在里面躺一天，然后再套出来继续去还那十八万的。
但是当一个人经济状况尚好的时候，即便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资质，就靠着个体户的执照也很容易从网络贷款和银行消费金融里面贷到钱来。
但是只要银行感觉这个人有风险后，还进去的钱可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这种情况在“老哥”们的嘴里通常被称之为套路。
张宝宝毕竟是身经百战，没有王一凡那么容易泛起同情。行业里有句话，催收员面前没有苦主，只有债主，债主让催收，那就得催收。
他抿了一口茶水，向杜康泉说到：“杜先生，您说的我都能理解，但是欠债还是得还钱不是。”
“我刚刚也是向您说过了，如果真的有困难公司可以帮您办理停息挂账，每张信用卡或每个账户我们公司会收取800块到2000块的服务费，这个价格很合理，您也不用担心。”
“另外您如果在我们公司办理停息挂账，公司还会有专门的法务人员来帮助您申请延期还款，按照公司以往成功的案例，最低可以延期3个月，最高可以延期12个月。延期成功后您就不会再收到催收电话了。”
听到张宝宝再次提到停息挂账，特别是延期还款，杜康泉有点心动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向张宝宝问道：“停息挂账后要分多久还清？”
走到这一步，杜康泉已经打算将自己的店给兑出去了。
他自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加上剩下的几个月的房租和这些画材，兑个8万-10万应该会有人愿意接手。
但是如果走到了强制那一步，这10万块前脚打进他的卡里，后脚就会被划走。
那样的话他还上10万块也还差8万多的缺口，再没了铺子，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但是如果能办理债务重组进行二次分期，这10万流动资金足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到时候还一部分钱再找个工作，一两年这些钱就可以还清了。
“最高可以分60个月，最低也有36个月，按照您的欠款数目，即便是分成了36期，您每个月也只需要还5000元就可以了，相信这个数额对于您来说应该没太大压力的。”
“杜先生，我们红豆数据经手的债务重组成功率在98%以上，只要您能够提供足够的偿还能力证明，协商成功的概率几乎接近100%。这个偿还能力证明公司也可以在确定真实的基础上对您进行优化包装的。”
看着把上门催收硬是做成了一次新业务的张宝宝，王一凡心里面的敬仰之意，顿时犹如滔滔江水。
以他的估算，X商贷是两万一个账户，十八万就是九个账户，即便是800块的最低提成算，这一单要是成了的话，张宝宝至少能够拿到1080块的提成。
这已经是王一凡几天的业务产出了。
王一凡跟在张宝宝身后离开烂尾楼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12点。
杜康泉那里别说没空调，就是连个电风扇都舍不得开，两人在杜康泉的店里面闷了一身汗，出来后被太阳一烤觉着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坐到了车里，打开了车载空调后，王一凡才找到了一点人间的感觉。
杜康泉并没有答应下来让张宝宝帮他做停息挂账，但是张宝宝却十分自信的告诉王一凡，凭他的经验，杜康泉一定是去想办法借钱去了，他现在手里连服务费都拿不出来。
等杜康泉借到钱，绝对会第一时间把电话打过来，到时候这笔单子就算是做成了。
让杜康泉去借钱来付债务重组的服务费，这听上去多少有点难为人。
但是眼下这也是杜康泉唯一的办法。
张宝宝告诉王一凡，不要认为自己是在赚这笔服务费，其实这样做是在帮债务人避免债务持续恶化，是在捞他。
“债务人和催收员不是天然对立的，催收员虽然是从甲方那里拿钱，但是甲方的钱是从债务人那里收上来的，所以给催收开工资的其实是债务人。
你不仅要让债务人觉得你和他是一条线上的，你自己也要这样觉得。这样成单率才高。”
为了庆祝张宝宝嘴里所说的成了，两个人决定回公司楼下一块吃一顿好的：18元一份的京味炸酱面外加半斤熏猪头肉。
因为身上的钱都给了燕子，王一凡这两天精打细算，已经六顿没吃过肉了。
他用舌尖贪婪地品尝着嘴里的那块熏猪头肉，仿佛那熏猪头肉已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且最美味的食物。
想到之前憧憬的换租和买车这两个远大目标，王一凡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实现一个小目标。
比如，实现猪头肉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