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辗转反侧,换来了第二日的浑浑噩噩。
周老师待我的态度倒没因昨天的事有丝毫变化,该提问时提问,该表扬时表扬,该批评时也点到为止地批评。
反倒是丽丽,明显开始疏远我,见面装作不认识,收我语文作业时也都面无表情。
最后一节数学课被老师用粉笔砸醒后,下课铃也愉悦地响起。
回味着数学老师“明天找你算账”的表情,我与王二坤来到操场进行训练,今天的训练,我表现得尤为心不在焉,显然是缺乏动力。
王二坤也看出了问题,“你是不是昨晚因为想丽丽没睡好啊?”
我懒得理会他,只一心想着早点结束今日的运动任务。
终于完成了高老师的要求,我端直回到小树林旁整理书包。
整理好书包,我盯着左侧神秘的小树林发起了呆,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哪怕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我似乎还能看见那双探出落叶堆的白鞋。
“嘿!在想啥呢?”王二坤贱兮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你爸妈还有你岳父在那等你呢!”
刚想回头揍他,可顺着他食指所指处望去,我仿佛瞧见了地狱——周老师和我爸妈正站在操场另一侧谈笑风生。
这该咋个办呢?我硬着头皮,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缓慢向前走去……
高档饭店里,我头一次对满桌的佳肴毫无食欲,只沉默着用筷子尖轻轻夹了几丝菜叶,象征性塞入嘴中。
相反,桌的另一侧,周老师和我爸妈仿佛相见恨晚,聊得异常火热——
“周老师,我儿子调皮捣蛋,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啊!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夫人和女儿不一起来么?这么多菜,肯定是够吃的,要不我打个电话去叫一下?对不起你们啊,刚搬来就被我这不成器的儿子给气到!“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可能我平时对他太严格了……我太太今天刚从外省出差回来,指定累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吧!丽丽的话肯定喜欢陪她妈妈,就让他们娘俩在家吧。“
“好好,那辛苦周老师您啦!这杯我敬你,我干啦!“
……
这顿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的晚餐仿佛持续了千年,终于在我爸的酩酊大醉中结束了。
告别了周老师,我和我妈一个左一个右搀着我爸走在回家的路上。
途中,我妈和我述说起周老师一家的状况。
原来呐,丽丽并不是周老师的亲生女儿,周老师其实是丽丽的后爸,他费了好大劲才和丽丽搞好关系(用我妈话来说就是比亲爸还亲)。
而丽丽妈的前夫是一个同做生意的张老板,在丽丽刚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两人生意上的财产分割后,丽丽妈的工作非常忙,时常要去外省出差。
因此家中经常只有周老师和她女儿两个人。这让周老师在照顾丽丽生活的同时,还要兼顾工作,非常不容易啊!
对此,我听出了我妈的意思——让我以后安分守己,少让周老师操心。
第二天的语文课,我猛然发现一向以优良精神面貌示人的周老师居然有了黑眼圈,连头发都是凌乱的。
嘿嘿,看来昨天周老师也喝醉了,只是装没醉。我心里正想着呢。
“你给我站起来!”
我以为走神被发现了,正打算站起。
可身后睡着的王二坤率先条件反射般腾起了身子!
原来说的不是我啊……估计坤哥也没见周老师发这么大火过,满脸惊讶加错愕。
此时周老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理了理自己的黑发,放轻语气温和道:”有些同学啊,好好说不听,一定要吓他一下,都多大的人了,注意点啊,下不为例,坐下吧!”
在全班的爆笑声中,王二坤徐徐坐下,中途还不忘冲我扮个鬼脸。
这家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时间“嗖”地来到傍晚,今晚我妈突发奇想,竟然煲好鸡汤给我和我爸喝。
煲好鸡汤后,我妈打落我伸向鸡汤的勺子,拿出三只塑料碗,装满汤和鸡肉,然后用保温袋装好,叫我先把这三碗鸡汤送到周老师家去。
我内心是抗拒的,可我只能顺从我妈,拎着保温袋一步当两步向周老师家窜去……
明明已经走得飞快,路途却出奇的漫长。
穿过熟悉的石板路,攀上破旧的楼梯,站在周老师家门口,看着那扇黑黝黝的大铁门,我的手在停在半空,迟迟不敢打破这份静谧。
正当我下定决心要敲门时,门内传来了丽丽与周老师的声音,虽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隐约中还是能听辨出他们正在谈论丽丽妈。
丽丽的妈妈不是回家了吗,咋就他们父女俩在聊天呢,而且聊的对象还是丽丽妈?
带着疑惑我站在周老师家门口陷入了沉思,直到旁边住户出来扔垃圾时看见了我,大声问我“是来干啥的”之后,才彻底回过神。
待周老师邻居问完,屋内人估计是听到了屋外动静,已经停止聊天。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敲门的手刚碰上那扇铁门,门却自己打开了,门内,是一个衣衫凌乱的中年人,要不是那一如以往和蔼的目光,我都认不出眼前的周老师。
可那温和的目光总让我浑身难受。
“丽……周老师,这个鸡汤是我妈叫我送来给你们的。”
话音刚落,周老师便热情地拉我入门,沉声道:“进来玩会吧!顺便把你今早考试卷子的错题讲一讲……最近你状态有点下滑啊,错了好多题。”
进屋前还想着早点离开回家干饭的我,在看见身着轻薄睡衣,侧卧在沙发上的丽丽后,瞬间血脉喷张,改了主意。
将鸡汤递给周老师和丽丽,我便打算将鸡汤端给丽丽妈,于是我问道:“阿姨在哪?我把鸡汤端去给她。”
周老师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但只一瞬,又恢复到往日的镇定自若。
他夺下我手中端着的鸡汤,解释道:“阿姨昨晚回来后身体不舒服,正在房里休息呢!鸡汤先放这吧,等她睡醒了再给她!”
随后周老师让丽丽喝完了鸡汤,并叫她在我身旁坐下,讲起了试卷。
楚楚佳人在侧,放在平时,我肯定迷失自我了,不过今天并没有,因为关于丽丽妈的疑惑在我心中种下了种子。
这其中绝对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在周老师细致的讲解过程中,周老师家所有紧闭的房间内不仅灯没亮过一下,就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从房内传出,鞋柜上也只有丽丽和周老师两人前几日摆放的鞋子。
我越想越不对劲,开始直冒冷汗,对周老师关于卷子的解析那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全程只是机械性地“哦哦啊啊”。
周老师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只讲了一半便作罢,放我回家干饭,还客气地表示,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可以随时去找他。
我心里还想着丽丽妈的事,便表示要与阿姨打声招呼再走,可周老师仍以丽丽妈在休息拒绝了。
今日的丽丽,垂着头,没瞧过我一次。
路上,途经垃圾桶旁时,我脑中灵光一闪,将前几日发生的事,与今日之事串联在了一起。
我的心随着今晚送去的第三碗鸡汤,渐渐凉去。
一个大胆想法跃出于我的脑海——其实那天我根本没眼花,那堆鼓起的落叶底下其实真的有人,只不过不是丽丽,是丽丽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