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完了一天的基础知识后，老周告诉王一凡，明天就可以开始试着打电话了。
最后，他叮嘱王一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债，下了班以后就和他无关了。
催收是一个很纯粹的职业，催收的事务只能留在公司，不能带到生活中去。债的个人信息也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面。
回到大西帐，王一凡感觉今天这一天里，自己整个人的知识储备都得到了升华。
年轻人的那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悸动，让他恨不得想在就想找几个电话单子练练手。
几乎所有的新毕业大学生，都会经历过王一凡这样一个阶段，工作对于他们来说除了赚钱，也是一个学到东西的途径。
越是互联网类型的企业，越会画大饼搞鸡汤，告诉这些新生炮灰。
你们虽然拿的少、休班少、待遇少，但是你们可以学到一生都用不完的知识呀，这都是福报懂不懂。
但是事实上，大多数人久而久之只学会了一样：变圆滑。
哒哒哒。
熟悉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响了起来，意识到是燕子回来了，王一凡一个起身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然后拦在了走廊里。
看起来心绪不宁的燕子，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王一凡的出现一样，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干嘛啊你！”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后，燕子揉着额头嗔怒的说到：“有病？”
嘿，我这暴脾气哦。
王一凡心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非得让你知道啥叫礼貌。
“钱。”见燕子态度不好，王一凡直接伸出了手，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就500块钱你有必要这么追着要吗？我又不是不还你！”
看到王一凡是来要钱的，燕子的语气明显的弱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
“那你倒是还啊？”
这年头果然欠钱的是大爷，借出去的都是孙子。
王一凡被燕子搞的一肚子郁闷，他心想，今天如果这女人不还钱，那就别想回屋了！
“没钱！”
燕子想要从过道的缝隙钻过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王一凡哪里肯让她走？
下意识的，王一凡拉住了燕子的胳膊，后者见状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涨红了脸说到：“王一凡，你信不信我告你非礼？！我要回自己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500块钱，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
“你有工资吗？”王一凡反问。
“我！”话到这里，原本气焰嚣张的燕子情绪突然就崩溃了。
她挣脱了王一凡的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样强势，而是用着恳求的语气向王一凡说到：“王一凡，我求求你了，我一有钱肯定会还给你的，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逼我...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我们？看着情绪突然崩溃的燕子，王一凡手足无措的站在走廊里。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王一凡很快就忘了昨天晚上的不快。
他没能从燕子那里拿回自己的那500块钱。
昨晚燕子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听到了其他的租客回来的脚步声，她才慌张的，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屋里。他就没好意思再去讨要。
“一凡，昨晚上没睡好啊，怎么看起来黑眼圈都起了？”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我到10点就困得睁不开眼了。今天你还是跟着我，我会交给你一些死账，你把它们先打一遍，熟悉一下节奏后再给你好单子。”
九点一到，老周准时的出现在了王一凡的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个装订的很简易的小册子，那上面都是一些关于债的信息。
所谓的死账，就是指那些已经拖了很久，用尽了各种常规手段也要不出来的烂单子。
这种单子都是经过了无数个催收员的手（甚至流转了好几家催收公司），老一点的可能是两三年前留下来的坏账。
老周和王一凡说，催收员想要从这种单子上面拿到提成，就像黑户们撸下了银行一样难。
所以如果没有产出业绩也不要丧气，因为公司本来就是用这个来磨炼新人的。
王一凡看着手上的这些单子，并没有因为老周的提醒而感到气馁。
他在心里开始幻想了起来：如果能够从这些单子里面促成一笔还款，那自己一定会成为公司里面的最佳新人吧。
翻开册子的第一页，一条简短的关于债的信息出现在了王一凡的眼前：债20200224号，刘二牛，性别男，家住H市常花区安新街道弗同里7-302号，恶意欠款3000元，至今联系多次未果。
“靠？才3000元都还不上？这是故意不想还吧？”
在王一凡的印象里，3000块钱不过就是大学里一个月的生活费的事情，一个成年人因为这点小钱拖欠了整整两年未免有些太离谱。
此时的王一凡虽然已经正式踏入了这个行业，但是还没有真正意识到他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群。
所以尚且有些懵懂的他也完全想象不到，这3000块钱其实不过是债20200224号名下高达120多个账户的一个罢了。
类似这样的债还有很多，而王一凡与他们的接触，不过才刚刚开始。
电话很快拨通了过去，听着对面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声音。
王一凡特意提高了一些声音：“你好，请问是刘二牛吗？我这边是红豆数据债务权益维护中心的，这里提醒您...”
“催狗！滚！”前后不过10秒钟，王一凡打的第一个电话就以这样的对话宣告结束了。
在发现通话已经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从那简单的三个字里面回过神来。
老周事先和他说过，这些债因为已经被太多的催收公司骚扰过，所以耐心几乎为零。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打的第一个电话，竟然就挨了骂。
身边的一位老资历的催收员看着发愣的王一凡，安慰道：“放宽心，干我们这行的啥人都能遇到，刚刚是挨骂了吧？我也被骂过，现在也天天被骂，我都习惯了。挣钱嘛，加油！”
“好。”攥着手里的座机，王一凡深吸一口气后打了第二个电话。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过去，王一凡总共打出去了50个电话。
这些电话要么早已停机，要么就是秒挂。能够接通的占比不足三分之一；即便是接了的也都是态度恶劣，弄得王一凡一肚子的苦闷。
但是心里面那股初生牛犊的倔劲儿又让他对自己没能创造奇迹感到不甘。
接了一杯水压下了心里面的烦躁，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最后一页单子“能不能成一单，就看你们了。”
王一凡收拾了一下心情，向这最后一张单子上面看了过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张单子上面记载的关于债的信息竟然格外详细，密密麻麻的标准宋体小四号字布满了整张纸面。
只是当王一凡看清楚这张单子上面的具体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工位上。
债202201079号，姓名颜子西，性别女，居住在S市玉华区大西帐村366号1栋2单元401室，恶意欠款8000元，在第一次协商展期后，二次逾期，现已纳入黑名单，限期一个月内全额缴清本金、利息及罚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