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迟迟不来消息,但戒备却森严了很多。
傅行兮甚至怀疑自己绑错了人。
“你是七皇子吗?”傅行兮问。
谢照兰从蛐蛐中抽离视线,抬头看着询问他的人,惊愕一闪而过,继而又恢复温和平淡的表情,低下头继续逗着蛐蛐。
“谁还敢冒充本皇子吗?”
那你爹怎么不来找你呀?傅行兮很想问,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仁慈。
“我又不是菩萨大帝,我仁慈什么?”傅行兮在心里质问自己。
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谢照兰说:“傅行兮,我想在院里养一株昙花。”
“它即使开了你又瞧不见。”傅行兮不假思索的说。
瞧不见?对呀,人终有一死,又何必留那么多念想。
“是瞧不见的,那就不必劳烦了。”谢照兰说。
遂起身,把装着蛐蛐的小钵塞进傅行兮手里。
“一只蛐蛐是孤,两只蛐蛐是死,你且看看,是哪只蛐蛐死了。”
傅行兮看着谢照兰远去的背影,放下蛐蛐追了上去。
“谢照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杀了你的,你会活着,我保你活着。”
谢照兰走的很慢,傅行兮三步两步的就追上了。
傅行兮握住谢照兰的手腕,纤细的要命。
“谢照兰,夜里风大,走路别急。”
“我不急。”谢照兰不明所以道。
“我差点追不上了。”傅行兮的语气有些嗔怪。
“这不是追上了嘛!”谢照兰委屈的说。
傅行兮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笑意蔓延了嘴角,爬上了眉梢。
“你受宠果然是有理由的。”
如此夸奖的话听在谢照兰的耳里却烧的很。
“傅行兮,你休再折辱我。”
“我在夸你呢,夸你惹人疼。”傅行兮继续挑逗说。
“傅行兮。”谢照兰大喊到,傅行兮还是笑盈盈的看着他,谢照兰气急败坏,转头就往院里跑去。
傅行兮无奈的笑了笑,若行年还在,也是这么招人疼吧。
而身后的那两只蛐蛐,都死了。
第二日清晨,谢照兰推开门,就看到满池塘的昙花,昨日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的。
是傅行兮,肯定是他种的。
谢照兰欣喜若狂,扯起衣摆就往傅行兮院里跑。
傅行兮正在书房里和白鱼商议着要事。
“宫里御林军都调去了大殿守着,事情好像不简单了。”傅行兮捏着手中的杯子笑道:“我看他能忍到几时。”
“主上,今日浔南商队来了,在灵愠山庄脚下,估计是暗子,狗皇帝不可能不派人来打探的,现下该如何?”白鱼说。
“派人去端了,一点消息也不能走出去。”
谢照兰在屋里没看到傅行兮,就跑到了书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傅行兮,我看见了。”谢照兰满脸欣喜的看着傅行兮。
傅行兮眼神突变,像刀一样的看着谢照兰。
白鱼死死地盯着谢照兰,暗暗摸出袖口里的刀。
“看见什么了?”傅行兮问。
他的语气像布满砒霜一样,谢照兰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看见昙花了,我是想来谢谢你。”
傅行兮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刚好像听见了浔南。”谢照兰又说。
傅行兮心又一顿,白鱼已经抽出袖口里的软刀,傅行兮眼神示意白鱼不要轻举妄动。
继而问谢照兰:“然后呢,还听到什么了?”
谢照兰摇头:“没有了,是浔南戏队要来了吗?今年来早了许多,我从来没看过,我想去看可以吗?”
“我今日有其他事要办,你在庄里待着吧!”傅行兮说。
如果他真的听到了什么,自己会杀了他吗?傅行兮不太确定,明明是皇帝的儿子,明明应该是受尽宠爱的人,为什么他总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傅行兮的拒绝在谢照兰预料之内,但谢照兰从小就娇纵惯了,谁能下了他的身姿。
“傅行兮,本皇子就想看场戏,这也不许,天下一厨也没带我去,你就会骗人,道德经是教你打谎的吗?”
傅行兮好笑:“我傅家从不习道德经。”
“那我以后夜夜给你念道德经,你会羞愧至极的。”
“不必,我已经不信菩萨大帝了。”
“那我们去听戏吗?”
“去,我可不想夜夜听道德经,折磨人。”
谢照兰一转头,白鱼猛的把刀缩进去,差点伤到自己。
白鱼看着谢照兰走在前头,傅行兮跟在后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侍宠而娇呀恃宠而骄。”
两人坐在戏楼上,看着楼下台上表演的人。
良久。
“你懂戏?”傅行兮问:“宫里不是认为戏是俗物吗?”
谢照兰吞下糕点才缓缓道:“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耳听为虚?傅行兮觉得好像哪里错了,是什么错了?
谢照兰看着傅行兮疑惑的表情,淡雅一笑,没在意,继续听着戏,不时的哼上几句。
直到一曲罢,所有人往台上扔银子珠宝,谢照兰扯下傅行兮腰间的玉佩,在傅行兮错愕的时候扔了下去,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名角的脑袋。
那名角被砸的生疼,抬头看向来人,就这么和谢照兰对视上了。
谢照兰没有歉意,依旧淡雅一笑,好像不是他丢的一样。
但名角眼里的错愕没有逃过傅行兮的眼睛。
他知道哪里错了,那名角见过谢照兰,但宫里禁戏,谢照兰也没出过宫,所以皇帝说的戏为俗只是个幌子,浔南商队只是障眼法,浔南戏队才是暗子。
谢照兰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傅行兮看向谢照兰。
只听谢照兰淡淡的说:“我砸到他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学着别人。”
“不打紧,那玉佩够买这一砸。”
“那晚上去天下一厨吃吧,庄里做的饭实在是难入口。”
“走吧,这天下一厨一定让你尝上,不然可不知你会叨多久。”
傅行兮起身,谢照兰跟在后面,看向台下的戏子,收起温润的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
第二天,浔南戏队所有人离奇死亡,消息传遍了京城,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气的要命,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砸了,一群人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在挑衅朕,他想造反了?七皇子呢?”皇帝跟疯了一样抓着眼前一人的衣领。
“老臣不知。”那人吓的满头大汗。
“快给我想办法,七皇子要死了,你们全都陪葬,太医院那边给我赶紧研制出药来,要是不行给我全斩了,一个不留。”
而灵愠山庄却难得的闹腾了起来。
谢照兰一会儿叫人搭个秋千,一会儿又要看歌舞,一边听琴一边还要放风筝。
傅行兮无语至极,他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谢照兰,你是人质,不是祖宗。”傅行兮说。
“我知道啊,不用你提醒,我有自知之明。”谢照兰回答。
呵,你有自知之明吗?
谢照兰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问就自己回答了:“要是在宫里,这样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也就在别人篱下,才要有所忌惮。”
“忌惮?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傅行兮说。
“你会吗?”
“你觉得我不会吗?”傅行兮眼神犀利的看着谢照兰。
谢照兰不去看他,一副看淡生死的姿态,只顾着看风筝,可下一秒风筝断了。
是傅行兮拿刀砍了,谢照兰一回头,傅行兮已经把刀抵到了他脖子上。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照兰微微一笑:“没有啊,我从来都是个不会算计的人。”
“浔南戏队你怎么知道的?或者我该问你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我该知道什么?”谢照兰毫不畏惧傅行兮的眼神,直直的和他对视上。
傅行兮没有耐心,或者说他更害怕谢照兰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定会留他一命,可是如果他知道,那他非死不可。
“快说,我没有耐心,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傅行兮猩红着眼低吼到。
手上的力又重了一点,刀锋刺破了谢照兰的脖颈,血珠子马上冒了出来,弹琴的人虽是死士,却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琴声停了。
谢照兰感受到了脖间传来的疼痛,再看向傅行兮。
“你不会杀了我的,在宫里这么多年,其他的没学会,但保命的学的不少,只要别人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有没有动杀心,你没有,你眼里没有杀心。”
谢照兰无所谓的语气惹怒了傅行兮。
“谢照兰。”
“傅行兮,我疼。”谢照兰的眼眶湿润了,眉头紧皱着。
傅行兮马上收了刀,刀锋上沾满了血。
随即他割下衣裳上的一条白带子,缠绕在伤口上。
白带子马上渗红了,显得触目惊心,傅行兮却觉得有些诱惑,本身谢照兰长的就好看,这样一来,更添了几分风情。
一个男子长的这么勾人真是要命了。
“还没有上药呢。”谢照兰不悦的说。
傅行兮马上撇开那不真实的想法:“自己上。”
“你弄伤的当然你来上,而且,我不会。”
最终还是傅行兮拗不过谢照兰,帮他上了药。
烛光下,傅行兮认真的往谢照兰脖子上涂着药,谢照兰从小娇生惯养,疼得抓紧了傅行兮的衣袖。
“还疼吗?”傅行兮不自在的问。
“疼。”
然后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相对无言。
良久。
谢照兰突然问:“你是不是偷偷念了道德经呀?”
“……”
这么傻的人能知道什么?傅行兮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