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厅后,他故缓慢滞留,并没引起两旁兽人鬼门卫的警觉。
说明小黑豆的气息并不明显,门卫也实在寻常,无法觉察,比鬼将们差远了。
算是好消息。
看到等待的人不多,拢共才三人在排队,左边居然还有一个空位。
前面的男子正好失望地离开窗口,丁贵赶紧飘过去,来到窗前。
要不是不愿耽误时间等待,增加小黑豆的危险,他还真不情愿来这死人脸的窗口。
往窗内一望,很是意外。
里面居然换了人,还是一个女人。
长相不赖,鹅蛋脸容甚是好看。
细皮嫩肉,浓密头发扎成双丫髻,身上是素白长裙。
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双大眼睛正盈盈打量过来。
她脸上好奇不少,许是少见短发的年轻男子装束吧。
丁贵忙将黄引双手递上。
她微颔首便接过。
趁隙,丁贵偏头看向左边模糊镜面。
果然脸上两边疤痕已消,任凭细辨,也看不出鞭痕残留。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镜中面容更加耐看一些。
许是太长时间被两个鞭痕掩盖, 陡然痕迹消失,心理作用下才觉得帅,一定是。
稍一抚摸,果然光滑细腻,两边脸颊都是如此。
虽早有预见,心中仍不免暗喜,想必胸前和左腿上伤洞也是如此吧。
这时,窗口堆上一大堆宝钞和元宝。
实在太多,想必是父亲天天烧,一天烧几次。
然后一个黄布袋盖上来。
丁贵便将藤包放到地上,快速收宝钞入袋,不过几息间完成。
看看没有什么遗漏,双手提起两个包裹,道一声谢谢,里面女人似露出笑脸,丁贵便转身离去。
厅里人影渐多,正有几道眼光看过来。
这一手一个包裹,确实过于醒目。
丁贵暗道镇定,稍加快脚步,很快走出大门,然后头也不回,快速飞起。
飞到稍远高空,才偷偷回头一看,没有人影跟上。
心中稍松,再提速度,他便往西南而去。
不到一刻钟,居然望见枯冢谷出现在脚下。
这个是非之地,他不想停留。
虽只是黑子一人行事骄横,但其他人一味忍让纵容,也让丁贵颇有微词。
不过他也明白,这里老的老样,女的柔弱,憨的憨厚,也确实不能指望黑子会消停。
不去胡思乱想,他一鼓作气,很快看到蜿蜒大山的宽腰处,那里正有一片密林,其中一片小草地越来越大。
然后丁贵便降落其上。
居然这么快就回返小蛇山,暗喜如今自身速度之快。
不过以后也不可随意暴露,否则真不好解释。
看着不远处的四间茅屋,他又想起小豆子。
那右侧稍大的一间,被小豆子当成家一般用花装扮,只恨当初不够狠心,要是将他留在这儿……
看着胸前正探出脑袋的小黑豆,丁贵强迫自己不去想小豆子的事。
不过马上发觉有些怪异,自己已在草地前呆了半天,居然无一人发现。
周老伯和阿水一个老一个小可能不方便,万家豪和付微可能还在睡觉,毕竟也不过太阳刚升不久,可吴老伯呢?
他可不是懒睡之人。
于是丁贵故意在草地上重重行走,发出不小声响,走到中庭,来到最右一间。
茅屋依然老旧,一块茅草挡门靠在草墙边。
能看到屋内,地面上的碎石小堆依然在那,只是三五枝红白小花已经枯萎。
屋中央也多了一块石桌。
再进到屋里,墙缝里插着的几支小花同样枯萎。
这些花草放置时间不久,应该是阿水之后重新采来。
将藤包和黄袋放到草床上,懒得去遮盖,再将小黑豆抱到床上。
丁贵蹲下身子,盯着小黑豆道:
“小黑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了,这也是你的家。”
看它只有一脸好奇,肯定听不懂。
丁贵便起身朝外走。
他需要找到其他人,这里实在太安静。
不过小黑豆又跳到他肩上,不愿分开。
只得由它,来到隔壁茅屋,轻轻推开草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万家豪,一大早能上哪去?
再去隔壁,应是付微的茅屋,门都未关,一眼就看到里面空空。
丁贵心中不禁惶恐起来。
莫非大家都散了?还是有变故?
马上又发现吴老伯的茅屋也是敞开,无人在内。
他赶紧飘向林荫左畔的两间茅屋。
数十丈距离不过一息内到达,阿水的小屋门被推开,仍然无人。
隔壁周老伯的茅屋也闭着。
正要推开草门时,却发现已经被打开。
一张苍老的面容出现在丁贵面前,一根拐杖正要伸出却定在半空。
丁贵忙上前一把扶住,正是周老伯。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周老伯,您还好吗?我回来了。”
他一边搀着老爷子,一边开心问道。
小黑豆明显被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吓住,直往丁贵头顶上爬。
周老伯看见丁贵出现在身边,当即喜笑颜开,然后又看着小黑豆,连连点头。
半天,激动稍平,才缓缓道:
“丁小子,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
“是啊,我早想回来的。只无奈路途太远,寻了好些天才找回来。”
丁贵忙应着,然后疑惑道:
“周老伯,阿水呢,还有其他人呢?他们怎么都没在?”
“啊,他们啊,都搬,都搬走了。不过,经常会,会回来,看望我。咦,你脸上?”
周老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话说完整。
丁贵马上一松,说会回来看望,那必是无恙了。
见问起脸上伤疤,便道:
“哦,伤疤也才好。它们外表看似吓人,实际很浅的。”
毕竟十来天过去,应该正常吧。
看老爷子说话实在费力,丁贵死命忍住心中疑问,不愿多问,便搀着缓慢而行。
周老伯倒也配合,抬手示意方向。
原来是想到青草地。
这样走过去太慢,实在没耐性,丁贵便在他耳边轻道:
“周老伯,我带你飞过去,要快些。”
不待回答,便一手提起木杖,一手搂住周老伯飘起来,稍费力气,一息便至。
小黑豆似明白过来,开始打量四周,又独自飞起,似是对屋群后方的高大密林十分喜爱,飘过去,又飞回来,然后越飞越远,玩得不亦乐乎。
周老伯嘴中一直含糊不清,丁贵实在听不分明,更不敢多发问。
老爷子怕是命不久矣,神魂和躯体实在在脆弱,再让他费力说话,指不定下口气便上不来。
想起延护神魂的丹药,到时须得多买些才好。
好歹周老伯算是自己的大恩人,铁片可是由他所赠,虽说付出过水壶和一些元宝,可那些在自己心中实在不值一文。
看周老伯正坐在草地上望着他,丁贵慌忙也坐到地上,把拐杖放到周老伯手边。
想起藤包里还有些食物,就不知周老伯能不能吃得动,先拿过来吧。
不待起身,却听周老伯的声音再次响起:
“丁小子,如今,你家中,牵挂已了。人也,不一样了。”
说到这似无力再说,停顿下来。
丁贵神情一凛,该不是老爷子看出什么了吧?
不可能啊,正想接话,周老伯却已经伸手打断,按着他的手臂,郑重而又缓慢道:
“什么,都不必说。以后,稍稍照看,阿水一些,我就,放心了。”
“周老伯,您尽管放心吧。阿水这孩子命苦,不用说我也会照顾的。”
丁贵心里一突,忙先答应下来。
周老伯是怎么了,像是托付后事一般?
再说小丫头他们上哪儿去了?
周老伯盯着丁贵半天,才点点头,收回目光,吃力地道:
“他们,靠不住。我只,信你。”
说罢,他便躺到草地上,大口喘气。
想来说这几句话真是让他消耗不小。
丁贵内心震惊不已,自己何德何能啊。
周老伯也太高看。可为什么说别人靠不住?
“周老伯,您太抬举我了。您先歇会,不要再说话了。我带了些吃的,给您取来。”
丁贵不敢再引他说话,或许吃点酒肉能补补精力。
茅屋不远,丁贵索性走过去,好给老爷子时间平复。
进屋拿着藤包,想不到小黑豆也一瞬跟上来,嘴里似含着什么东西。
吱吱乱叫,直接钻进怀中。
吐出来一看,原来又采了几颗野果。
这小东西可真勤劳,到哪都不忘找吃的,真有这么饿吗?
不过乱叫什么。
摸摸它的脑袋,便往屋外走,抬头一看,却见周老伯身边不知何时已多三个人影。
正是阿水和付微,旁边一个女人有些熟悉,瞬间反应过来。
不禁一愣,怎么会是她?
一身灰布衣裙,脸庞赏心悦目,只不过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疤痕。
付微和阿水正蹲在周老伯身体两侧,宋离则立在一旁,四处打量。
此时看到丁贵走出来,许是发现怀中小黑豆,她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瞬间恢复过来,只余一脸好奇。
付微和阿水听到声音,同时抬头看过来。
旋即,二人一脸笑容,小丫头抢先大叫道:
“丁叔叔,你总算回来了。太好了!”
只是声音马上刹住,身体却已经飘过来。
许是没看见小豆子,连忙大声叫着:
“小豆子,小豆子……”
直到确认真的没有小豆子,才望着丁贵道:
“丁叔叔,小豆子呢?”
然后好似才刚刚发觉丁贵怀中的小黑豆,又小声问起:
“这是什么啊?”
丁贵方听小丫头喊声,心已沉入谷底,实在不该如何回答。
一时不敢开口,只任由小丫头身前身后地查看。
好在小黑豆一脸呆萌,似不惧小丫头,朝她吸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