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蓝发女子身后的布衣老者突然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虽有些惊讶,但整个人还是表现的十分祥和。
“我需要一个理由。”蓝发女子强压心中的怒火,用已有几分因怒气而颤抖的声音道。
“在你所说的赌约中,不管这一年半发生了什么,我之后都要进入九霄宫,九霄虽是世人眼中的圣地,是绝大多数圣徒挤破头也想进入的地方,但在我的打算中,并非一定要走这条路。你之前说过,是你们想让我成为九霄的弟子,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希望能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蓝发女子拍案而起,冰冷的真气从她体内狂泄而出,屋内的气温骤降,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青烟已经化为了点点白霜飘落于地,又随寒风被卷起,狭小的木屋里就像刮起了一场暴风雪,唯独淡蓝色的烛火仿佛是被隔绝在外,没有收到半点影响。
墨灵蝶看着蓝发女子的额头,脸色微变,她庆幸自己将墨惜玙留在了外面,否则这样的低温足以将未达离尘的九黎少女瞬间冻结。
六片,或者说是七片花瓣,只是最后一片虽与其他花瓣无异,但并未真正长成。
六莲巅峰,搬山将入倒海境的强者。
“我希望看到你们的诚意,如果这便是的话,那就请回吧。若是要动手,那鬼巷必然容不得你!”
虽然嘴唇被冻得直哆嗦,牙齿也在不住的打架,但齐天弈的语气中的坚定半分不减。
暴风雪还在继续,齐天弈和墨灵蝶的脸已经冻得发紫,但谁也没有再出声过。布衣老者不是圣徒,只能通过袖中散出的剑气织成一张大网将寒冷的真气尽数挡下。
右手一握,风雪顿止,蓝发女子坐回椅子上,勉强压住内心的冲动,但眼神变得无比寒冷和凌厉。她咬牙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屋内的温度已经恢复到了正常,若不是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与冰渣,方才一瞬间发生的事就如同是恍惚间的一个梦。
齐天弈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捏碎了一些冰渣后,他认真道:“在你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帮我做三件事,以及,我不想被人强迫做不愿做的事。”
蓝发女子注意到,齐天弈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她自然没法做主有关九霄的事。齐天弈心中清楚,所以才这么说。
“前一条,我可以答应你,”蓝发女子冷冷道,“但人生在世不可能处处顺自己心意,若连这点都不懂,何谈变得强大。”。
“我明白,”齐天弈点了点头,“但我想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仅此而已。”
蓝发女子眉头轻挑,露出异样的目光,沉声道:“九霄不会强迫任何一位弟子去做那种事情,即便真的需要,也只会是我们自愿为之。”
齐天弈微微颔首,他的眼神缓和了一些,心中存在的那份顾忌也于此烟消云散。
“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你的选择会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蓝发女子又补充了一句。
齐天弈摇了摇头,道:“你若是答应的话,我也可以退一步,一年太长,八个月足矣,剩下的时间,如果你们的提议对我有帮助,我也不会拒绝。”
八个月连破两小境,这速度就算对于世间的一些天才来说,若无特殊机遇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希望这是你的自信而不是自大。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但也别想着再逼我和封叔出手助你,不然你的三件事就要从中减去。除非意外发生,否则今日寒龙撞地之事不可能会再发生。若有事相求,往这块玉牌中注入真气。”
“多谢。不送。”
齐天弈接过扔来的玉牌,看都没看就压在手底,他依旧坐于椅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行至门口,蓝发女子回头看向齐天弈,他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她。
“再问你一事,源于我自身的疑问。孛临是一潭浑水,你们虽都不是什么寻常圣徒,为何能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多年。据我所知,临河上每天被打捞出的尸体已是数不胜数,你们却活得好好的,因为这鬼巷?”
齐天弈没有作答,反而是墨灵蝶幽幽开口道:“若你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待久了就会明白。水至清则无鱼,浑水之下虽鱼龙混行,但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寻得一处角落安身,比你想象的要容易的多。而若是一潭清水,是人是鬼所有人都看得见。”
“清水无鱼吗。就跟乱世出英雄这句古话一样?”
墨灵蝶笑道:“那便要看你如何去理解了。”
“你若愿意,也可以同他一起来参加入宫大试。”
“好意领了,但我比他更不喜拘束。”墨灵蝶毫不犹豫拒绝道。
“洛琉翎,我的名字。”
留下这一句简短的介绍后,蓝发女子和布衣老者离开了这间木屋。出门的一刹,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所蕴含的深意却截然不同。
“远出乎你的预料?”老者笑问道。
“他确实不简单,封叔,包括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洛琉翎轻声道。
“他身上的有些东西,你应该去学一学……”
木屋内,随着洛琉翎的离去,烛火又变回了墨绿色,虽然昏暗了许多,但这却是让齐天弈最感舒适的环境。
“洛琉翎这个名字,我记得你好像向我提起过……”
“她是柒,我不明白九霄为什么对你如此重视。”墨灵蝶接过话道,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情绪。
“羡慕了?其实进入九霄没什么不好的,对你我都有益处。”齐天弈站起身,虽然身体还十分虚弱,但声音变得轻松了许多。
墨灵蝶走出门,看了一眼墨惜玙,这名九黎少女或许因为一路上受到的惊吓太多,已蜷缩起身体靠着墙睡去,黄发将她的身体完全盖住,若不仔细看或许会觉得这是堆在墙角的落叶。
“到三莲后,我会在孛临再待半年。我记得很早就和你说过了。”
“我没忘,这只是一个建议罢了。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
齐天弈向墨灵蝶伸出右手,后者抱着墨惜玙进屋后递给他一个丹瓶。
“帮我护法吧,记得放轻松点。”
后一句话别有深意。墨灵蝶淡淡一笑,跟着齐天弈进入内屋。
……
惨白的月光映照出一张惨白的脸,以及妖艳的容颜,修长的玉指。
花百伶没有半分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就这么立于鬼巷为数不多的一座二层小楼的瓦顶,周身还盘绕着肉眼可视的黑色真气。
“确实是玄水丹,这么看来也并不是迎春楼……”
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就如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中不存在任何的情感。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察觉到空中有人落下,几乎没有更多的判断,他就如同事先知道了来者是谁一样,转身行礼。
“没想到梁大城主今日也有赏月之雅趣,还是说,是同在下一样想在先前那一剑中感悟出些什么?”
梁洵冷笑道:“最近城里似乎常有老鼠钻进来,也不知是因为城门开得太大让有些人觉得有机可乘,还是这些老鼠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城的。”
“若我见着这些老鼠,想必也会和梁大人一样厌恶。但夜长梦多,这些小事不应该浪费梁大人休息的时间,临天司的人这么多,难道担心他们解决不了吗?”
留下这句话后,花百伶再次微笑躬身行礼,就这样于梁洵眼前消失。
“笑得真难看啊,花百伶,下次可别做那只只会夹着尾巴逃走的老鼠……”
看着空气中散去的黑色真气,梁洵缓缓仰头,他能寻找到这些黑色真气消散的方向,但并无要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