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花道：“你说这‘华锦’两位也是来找我的么？”
“华”“锦”当然就是诸葛华和公孙锦。
“青云四公子”，江湖人也习惯叫他们名字中的最后一字——“美、玉、华、锦四公子。”
——程人美、薛如玉、诸葛华，公孙锦。
这四个人年纪相仿，仪表堂堂，才华出众，武功高强，可谓武林中年轻一辈的典范。
他们之所以被冠以“青云”两个字，除了个人才学，当然也少不了显赫的家族背景。
江南程氏、辽东薛氏、关中公孙、巴蜀诸葛。
这四大世家，家学渊博，江湖中驰名已久，不仅各有绝技，而且皆财力雄厚，称霸一方。
沈爱花很好奇，像这么样高贵的“华锦”两位，在新秀榜上的排名并不在自己之下，难道也会来找自己吗？
飞狐狸终于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她其实已偷偷注意这碟桂花糕很久了。
这一向都是她最爱吃的，所以沈爱花才点了一份。
飞狐狸摇了摇头：“‘华锦’两位究竟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们本来不是找你的，现在只怕也要来找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打败了姐夫和小舅子，莫忘了，现在他们可是那俩位公子爷的小跟班，打狗看主人，难道你不懂？”
沈爱花摇摇头，“我不懂。凭开封孙家，就算做不了‘华锦’两位的朋友，又何至于变成了小跟班？”
飞狐狸放下糕点，冷笑道：“有时候做不做跟班并不是你自己能说得算的。”
她轻轻掸了掸手指，接着道：“谁让他们的名头没有人家响呢？就算真的做了人家的朋友，旁人还是会把他们当成人家的小跟班，相反，若他们两个的名头大了，‘华锦’两位就变成他们的小跟班了……”
客房里，诸葛华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他已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赤壁图》很久，也不知真被图画所吸引，还是由图所感，想到了什么。
屋子中除了公孙锦修剪指甲的声音，就只剩下徐万林的倒酒声。
公孙锦终于率先打破了安静：“孙长涛呢？”
他的问题当然是对徐万林说的，徐万林却不知又已喝了多少杯，脸上却毫无酒意，相反眼睛竟越来越亮了。
“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在发泄。”
“发泄？”公孙锦笑道，“他每次吃了败仗都要发泄么？”
“不一定，但这次他败的很惨。”
“那么他要怎么发泄？喝酒？赌钱？还是……杀人？”
原来在他们眼里，杀人有时候只不过是一种发泄。
徐万林却摇头，“都不是，他发泄只用一种法子的。”
公孙锦的眼睛亮了，“那么这种法子是不是通常都在床上？”
徐万林没有回答，他的笑就是回答。
公孙锦道：“但这里可没有天香楼，更不见得有雨晴那么好的货色。”
徐万林又端起了酒杯：“这个公孙兄倒可放心，小涛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对他来说，这种事就好像馋猫找鱼干，无论鱼干藏的多深，总是能找到的。”
公孙锦笑得更愉快了，“那么你呢？谁都知道你们俩一向形影不离，他既已去找‘鱼干’了，难道你还能忍住了不沾腥？”
“确实不能，只不过我和他还是有一点不同。”
“哪点不同？”
“小涛这孩子‘吃鱼’已完全上了瘾，中了病，已控制不住自己。而我‘吃鱼’却是因为懂得品尝鱼的腥味，所以我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鱼才最好吃。”
公孙锦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么说我倒应该向徐兄好好请教才是了。”
“哪里，我随时恭候公孙兄的大驾，也好互相切磋学习才是。”
两人又一齐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道：“既然他不能让他拔刀，你为什么不也试一试？”
这人语音一起，笑声骤然便停了。
他的话就好像一把剑，连声音也能斩断的剑。
说话的正是诸葛华！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连头都不曾转一下。
“因为我也没有把握。”
徐万林脸上虽还带着笑，却已有点不自然，“若我和小涛一起联手，我料想那飞狐狸也必定会帮他，我们的胜算还是不大。”
诸葛华冷冷道：“你看得出？”
“看得出。他和小涛交手，非但没有拔刀，而且还留有余力，居然还能摘下小涛胸前的金花。”
徐万林苦笑一声，眼角斜瞥诸葛华，“这份武功莫说是我，新秀榜上，想必也只有‘青云四公子’才是他的对手了。”
诸葛华又复沉默。
公孙锦手里的小锉刀忽然停了，冷笑道：“他排在第八，我排在第五，如此看来，我该很快就能领教这位沈兄的高招了。”
徐万林放下酒杯，诸葛华不再发问，他似乎轻松了许多，皱眉道：“说到排名，我正好有一个人想向公孙兄打听。”
“什么人？”
“榜上排在公孙兄之下，第六名，是一个名叫刘劲松的人，此人究竟什么来历？排在新秀榜第六，江湖上却查不到他的底细。”
“他？”
公孙锦笑了笑，小锉刀又动了，“莫说江湖上，便是朝廷里想要调查他，只怕也未必能找出多少料来。”
“为什么？”
“因为他是黑道上的人，黑道中人当然不能让人随随便便查到底细。”
“黑道上的朋友我也认识许多，可是他……”
公孙锦道：“‘山河会’你自然是听说过的。”
“当然。‘有山有河就有山河会。’没听说过这句话的人只怕还不多。”
公孙锦瞥了徐万林一眼，微笑道：“那你自然也该知道山河会一共有三位老大。”
“嗯。”
公孙锦沉下了嗓子，缓缓道：“你说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刘公子，正是坐在山河会总舵第三把交椅上的人……”
沈爱花坐在椅子里，正好背对着楼梯。
这时只听脚步咚咚，几个人大步走上楼来，沈爱花看不见来人，飞狐狸却看得很清楚。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膀大腰圆，壮如小塔的虬髯大汉。
虽然眼见入夏，但北方春寒犹在，这大汉却敞开胸怀，近乎赤膊，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钢铁般的肌肉。
他旁边的是一个大高个儿，却出奇的瘦，眼睛偏偏又格外的亮，看来就像是一杆磨得又锋又亮的枪。
两人身后是四五个昂首阔步的小兄弟，满眼的目中无人，满脸的狐假虎威。
一行人走上楼，就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
一个小兄弟扯开嗓子叫道：“来人！来人！赶紧她娘的上酒上菜！”
店小二满脸赔笑：“几位客官又来了，还是老几样？”
“废话！知道还问什么？快他妈端上来！”
另一个小兄弟摆开碗筷，提起茶壶，“头儿，咱们都找了三四天了，你说人在这城里么？”
虬髯大汉昂首茶干：“不知道，上面要找咱就找，找到了，自然是大功一件，找不到，在城里自自在在玩几天，不也痛快？”
“就是，反正花多少银子上面都给报！”
“不过……咱们堂口百八十个弟兄，堂主为什么偏偏让咱几个上岸来找人？你说是不是故意给咱小鞋穿？”
“乱放什么屁！”一旁那精瘦汉子忽然厉声喝道，“脑袋还要不要？！”
小兄弟笑嘻嘻地挠着头，赶紧又给他倒上茶：“找倒是找，可是咱连这人面也没见过一次，这要怎么找？”
那精瘦汉子道：“画像不是都给你们了么？”
小兄弟果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撇在桌上，“画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人模狗样的，可是这模样也太普通，大街上丢块砖头砸死一片，岂不大海捞针？”
另一个小兄弟道：“不然你以为他什么样？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小白脸倒也好找，这人却普普通通，只知道挂着把破刀，难找的很了。”
“我倒听说这小子人如其名，花的很，也是个色鬼，不如咱多去窑子柳巷逛一逛，说不定能找到……”
听到这里，飞狐狸的眼睛亮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爱花，故意低声问：“他们说的这人是谁？”
沈爱花道：“你觉得是谁？”
飞狐狸不答，却听那小兄弟又道：“他人花，我怕他的病也花！常在窑子里逛，若惹上了花柳病，找到了岂不传染给我们？”
“你怕什么？”另一个小兄弟笑道，“就算他真有花柳，只要你不去含他那话儿，保管传不上！”
几个人顿时一起大笑起来。
飞狐狸的脸色却已沉了下去。
她已握紧了右手，袖里飞针也已准备就绪，她有把握一抬手就让这几个人再也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沈爱花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别动。”
飞狐狸的手果然不动了，可是也不知为了什么，心反而动的更厉害，
她用眼角看着他，脸也红了，手也软了，竟连挣脱他的手也忘了。
这时忽听又一个声音道：“当众喧哗，粗鄙无礼，几位当真不怕闪了舌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