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小玉姐姐来诉苦
51小节，
“你这老花猫也欺负我，看我逮到小花猫的时候，也欺负它。”小玉姐姐伸手挠了老花猫的脖子。
老花猫还是不依不饶的缠绕她的辫子，还故意的看了我一眼，想要我和它一起玩。
太姥用线球把老花猫引开，开始说话了。
“你呀，去问人家的时候要软乎点，别跟个虎妞似的站在人家门口，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你吓得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啦。”太姥嘱咐几句就把我接过去，喂了一些米汤。
这米汤里就有太姥说的蜂蜜，是野蜂蜜，是那个怪人架线的时候逮的蜂窝，现在他的眼睛还肿着，脸蛋都跟个馒头那样大。
我都会走几步了，还是吃不了高粱米的，喝些玉米糊糊加点蜂蜜，就觉得眼前什么都是美的。
太姥用手抿了下我的嘴角，又说道：“问清楚了人家什么时间复员，你好有个方向，喜欢哪个，你自己得心里有数，别在以后的日子里心里落了埋怨，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怨不得天和地。”
“还有啊，告诉你娘他们，人家帮你家干了那么多地里的活，收了那些的粮食，人家吃了一口没，那一天到晚的工作完了，还去你家干活，你们当人家八大纪律都是给人家的，咱们也得学，哎，你娘啊，看着那孩子干活就喜欢，看到别人给东西也喜欢，心里每个主心骨，把人家孩子不当孩子能行吗？
人家也是有娘的孩子，回去告诉你娘，要想你好可也得把人家当半个儿子哄着才成。”太姥一时没有控制住心里的怨气，说出来的话有些埋怨也有些心疼。
“这两人好，也得都商量来，总想着自己家的事，也得想想人家，人家也有娘有爹的。傍晚时候，快去地里看看吧，人家昨天又给你们家扶了倒水的啦。”
“我知道了，一早过去就看到几个稻草人都立着那，我就知道是他过去了。姥姥，我妈老说人家来了没有地，我家是养个白人，我听着都心疼，他那么能干，怎么就是白养着的。”小玉姐姐眼睛又红了。
“啥？人家一个人都顶你家三个人的劳动力了，还是白养的人？那要是你嫁了隔壁村的那个，你就有地了，他就有空来给你家种地啦？你妈也不想想，人家也有那么多的地，还兄弟好几个，你妈就知道他能先帮你家收地？
这俩好得往一处好才叫好，还没发生的事就先想着占人家便宜，那不得吃大亏啊。”
太姥一说起来就有了气，她的手有些抖的缝着。
“嗯，我爸也说，那家兄弟多，事也肯定多，说要是弄不好我都没有说话的权力。
我妈听着又觉得对，又说我要是嫁了怎么也得说了算，我爸说她是个没准的人，结果他俩也吵了，我妈就不干了，把我爸数落完了就开始数落我。
姥姥，我喜欢他，不喜欢隔壁的，可我不想说了算，啥事商量来不好吗？”小玉姐姐觉得自己要不说出来自己心里的话，太姥肯定是不会帮她的。
“你和那孩子说你喜欢他啦？”太姥听到小玉姐姐说到这，才抬起脸，笑眯眯的看她，又问，“在哪说的？”
小玉姐姐被问得脸红的都来不及擦掉眼泪了。
“就在地里，高粱地里……”她的声音像嗡嗡的蜜蜂一样，我一点也没听懂。
在地里脸红什么呀，老花猫也总去地里打个滚，我在菜窖旁的小凳子坐着，就看到好几回了。
每次它在地里打个滚的时候，房梁上的燕子都不觉得稀奇，也没叫没动的，我也没见老花猫的脸红过。
“哦，你这孩子，心里有他还怕啥呢。高粱地呀……”太姥说话的时候，小玉姐姐笑的两只手扭在了一起。
太姥的声音里有点惆怅，好像高粱地里有什么精灵也吸引了她。
她冲着窗外的阳光处眯了一下眼睛，眼睛里闪出亮晶晶的光。
“嗯，那高粱地可是块好地方，高粱窜穗的时候又高又壮，刷拉拉的走过去，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得人。”她慢慢地说，好像说给自己听。
小玉姐姐觉得这时候的太姥真美，好像她也进去过，和谁进去的她自己知道。
52小节，
老花猫玩累了，贴着我又开始打起了呼噜，我也跟着它打了瞌睡，迷迷糊糊的听她们说话。
太姥大有过来人的气势，头头是道的说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发生的后果。
其实她自己也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更别提结婚了。
和她有媒妁之言的那个人去城里念书时，就和一帮人走了，听说那帮人都是扛枪的。
那个人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消息，自然也不当这场包办婚姻作数的。
“好了，你心里有数了就行，这事就有了一半的把握，那孩子那我去说。至于你妈那块嘛……”太姥把自己缝好的衣衫整齐的叠好，迷糊的我才看清楚，那是一件新的棉布白衬衫。
精神的太姥拍了一下手，把顶针拿下来放到一个木盒子里。
小玉姐姐脸红了，自己说不得自己的娘，可是又心疼小山东那个孩子，她心里左右不是的也是不得劲。
“姥姥，你有空了去劝劝我妈，她听你的，大队里她就听你的话，说你说的话会跟书里写的一样，有道理。
我啥也不要，就要他好……”
“嗯，好孩子！谁对就听谁的，书里也有错的时候，自己心里得有称，你看她这大半辈子过的，一会穿黄色衣服来说了算，一会穿蓝色衣服说了算，她自己啥时候说了算过。
现在的日子好了，人家带五角星的人让咱说了算，咋还不知理了？
告诉你妈，她想说了算也行，我就代表那孩子和她说去。”
小玉姐听太姥说到这脸上一下亮堂了。
要是太姥给小山东撑腰，她妈还敢挑三拣四的吗？
“姥姥，你真是我的好姥姥。”说完就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那块糖又一次的塞进我的手里。
我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糖纸，太姥就从我的手里拿走了。
“去吧，给那孩子吧，他一天到晚的累得够呛，你不疼他谁疼他。”
小玉姐姐答应着，太姥就送她，伸手在一个装着黄澄澄瓶子里抹了点蜂蜜放到我的嘴里，让我听话等她回来。
53小节，
我砸吧砸吧嘴，眼睛看着小玉姐姐欢快的辫子，就像飘起来了。
小玉姐姐好像真的高兴呢，是因为我没要她的糖吗？
我趴在窗口那向外瞧她们，正好看到那个山东孩子过来，小玉姐姐就站住了，还扭了几下腰，黑黑的辫子又被甩出来一个花。
太姥捂着嘴没笑出声，像轰燕子似的轰了小玉姐姐快走过去。
我就看到小玉姐姐把那块糖扒开，塞进了那孩子的嘴里。
老花猫也醒过来了，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贴近我，不屑的瞧了外面一眼，看到小玉姐姐和那个孩子走到一起，瞪大了眼睛回头望着我，见我正在抿着嘴上的蜂蜜汁，它一只爪子搭在我的胸口那，鼻子在我的嘴边闻。
54小节，
太姥回转身走了几步，站在房檐下，把燕子窝数了数，笑着指着肥瘦不匀，探头探脑的燕子们。
“你们到会清闲啊，黑压压的挤在一起睡懒觉，这老老少少的好几代人，收获不小啊。这天也凉了，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走的时候可要查好了数，别落下谁，大家大业的丢下谁也不好。”
燕子们不出声的看她，咯咯围着精神的白围脖，正眼斜眼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晃头，它们都成了精。
这些年的邻居关系让它们懂得，和为贵。
太姥到了粮仓那取来一些玉米豆，又挑了些豆子，想要做些粥来喝。
几只芦花鸡跟着她，还以为是要给它们这些天勤劳的下蛋奖励呢。
太姥没有立刻进屋，她站在那，用一直空闲的手搭在额头上，望向不远处的蛋糕房子。
那房子旁的红旗迎风飘展，在晚霞里更是红的鲜艳，我看到太姥的肩膀有些动了，她好像在叹息。
慢慢的她转过身，脸上有了亮晶晶的光泽。
“天凉了，是该收拾柴火了，这天一凉就会降霜了，冷了啊。”她说着，伸手在脸上拍了一下。
55小节，
屋里，老花猫终于没有矜持住，四肢急速的跑了两步，趁太姥没进来，在我的米汤碗那咻咻的舔了几口。
它这一喝就越发的不可收拾，我那小半碗的口粮就没了。
老花猫喝完后，来不及的舔干净胡须上的，就又卷曲在我的身边。
它这个麻溜利索的故作谁也不搭理的样子，还有无辜的样子恰好被进屋里的太姥看到。
我指着它急的说不出来话。
它挑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我，见我还没有说话，索性它就继续装睡，打呼噜。
“内内……毛毛……”我结结巴巴的指着它，爬过去拿起它的尾巴，它也不动。
我只好就卧在它的身上，它的身体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热乎乎的毛毯。
这种安逸是太姥喜欢的，房檐有燕子，屋内有人等，一切都是一个家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