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死寂城难却寂寥 逢苦情亲言苦恨
书名:仙途漫漫梦一场 作者:玉灵官 本章字数:5086字 发布时间:2022-07-12

且说众人听从莫离之言,门外等候。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仇世雄已有许些不耐烦。


又些许时候,大门大开,一男子自门内走出。


观那男子相貌,剑眉赤目,自带九分威严。

观那男子装扮,上身穿一件朱红嵌领百字暗纹墨黑色上衣,下穿一件朱绘百络纹墨黑色长裤,外披一件赤金绣百律文纹样墨黑色直领阔袖袍,头戴一顶墨玉行笔垂双朱绦发冠,脚踏一双黑色皮靴,手中持一本铁律卷。


莫离上前,与那人互行一礼,那人道:“吾乃判正司判官法谨,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与莫离施礼别过,随法谨进至城门。


众人进得城门,大门轰然关闭。


待前行几步,只见一城现于眼前,凝寒不免大惊。


法谨道:“判正司与其余诸司不同。判正司地界,便只此一城。诸位且跟紧些,此城绵延数百里,迷失于城内,若无此司冥吏导引,恐难寻得出路。”


凝寒忙忙称是。


法谨在前,众人跟于后,行未多远,法谨于一大宅前停住,道:“行至此地,必是劳乏过甚,不如此宅内暂歇,再行赶路不迟。”


众人称是。


众人进得大门,过三进院落,方至正厅。


三人各自坐了,法谨亦坐了。


仇世雄对凝寒道:“许久未曾好生歇息,定是累坏了吧。”


凝寒只道尚好。


忽的,凝寒瞟见法谨打开铁律卷,双眼直盯着自己,只觉浑身难安。


凝寒怯生道:“敢问……”


法谨忙将铁律卷合起,道:“此铁律卷所记乃尘世诸人一生功过善恶。”


凝寒道:“那……”


法谨道:“公子非此界之人,尚无文字。”


凝寒诺诺应了一声。


仇世雄忙起身,拉起凝寒,道:“莫干坐着,寻个院子,好生歇息一番要紧。”


凝寒称是。


三人冲法谨施了一礼,出了正厅,寻了个院子,进至屋内,仇世雄不免长舒一口气。


凝寒见此,忙问何故。


仇世雄拉凝寒坐了,道:“你是不知啊,往日初见法谨,那威严,压得我直喘不过气来。这许久未曾再见,再见仍是如往常。见你如我一般,只得拉着你远远离开,免得在他面前万般不自在。”


仇世雄略缓,道:“再行赶路,我等一并催促这走快些,早早离了此司才好。”


凝寒看了九难一眼,九难道:“我倒未觉不安,倒觉法谨一身正气,甚觉亲近。”


仇世雄没好气道:“那你找他一块坐着去。”


九难一时噎住,凝寒不免一笑。


仇世雄又道:“当初初见法谨,一边细数过往善恶,一边直勾勾死盯着我,那感觉就像是千万把飞刀直直飞来一般,愣是将我这一世硬气硬生生压得一丝都没了。”


凝寒道:“果真这般厉害?”


仇世雄道:“现在想来,还是一身冷汗。”


仇世雄又对九难道:“你初见他时,可是如何?”


九难道:“今日乃是初见。”


仇世雄不免大惊,道:“你来至此界,一路究竟如何行来。”


九难道:“领我至此界者乃是归晏,再见便是安客,暂居几日,安客便领我见了寒弟。”


仇世雄道:“你为何如此这般。”


九难摇头,道不知。


凝寒道:“你来此界时又是如何。”


仇世雄道:“先是归晏,再是法谨,再是莫离,再是安客,挨个见了个遍。将我安置在那镇中,将那些话讲于我的,正是安客。”


言毕,仇世雄起身,寻着卧房,唤凝寒,九难进内,三人于床上并排躺下,一并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仇世雄,九难先后醒来,凝寒仍睡着未醒,九难欲将凝寒唤醒,仇世雄忙将九难拦住,道:“累了这一路,让他多睡一会。”


九难轻声应了,复又躺下,觉已无睡意,悄声下了床,穿好衣服,出了门。


不知何时,凝寒醒来,见只仇世雄在侧,不免有些细语。


稍罢,两人起身,整理衣冠。


凝寒见九难自外而入,忙问道:“师兄去了何处?”


九难道:“方才去前厅,见法谨仍在,便略坐片刻,询启程时辰。”


凝寒道:“如何?”


九难道:“法谨只道,倒不急一时,暂歇几日无妨,若觉得闷,外出走走倒也无妨。”


仇世雄道:“那赶紧的,离法谨远远的,免得浑身难受。”


话未完,便拉起凝寒一道出了门。


九难见仇世雄如此,不免一笑,随后跟上。


三人来至前厅,向法谨施一礼,仇世雄道:“我等城内略走走。”


法谨略一点头,应了。


仇世雄拉着凝寒,急急走向门外。


行至门口,只闻得法谨道:“两个街口为限,莫要远去。”


仇世雄忙忙称是,急急拉着凝寒出了门。


且说三人出得大门,寻了个方向,一并前行。


虽街道宽阔,墙瓦华彩,却无半个人影,只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三人转过街角,前行过一街口,只见一座大宅耸立在前,红漆嵌钉大门,甚有威严。


门下有一男子,坐于一实木太师椅之上,穿一身锦缎华衣,却无半分神情,身侧虽有两女子陪侍,却只闻得一声叹息。


三人不知此乃何人,只如未见一般,仍往前行。那男子见有生人至此,眼中似闪过一丝微光,却又瞬息散去。


一女子走下石阶,叫住三人,施了一礼,道:“三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三人先是一愣,仇世雄道:“既已遣人相请,不可不赴。”


凝寒,九难只好应下。


那女子在前引路,三人行至大门前,那男子起身施礼相迎,三人忙还礼。


那男子请众人厅上略坐,三人相视一眼,应了。


来至厅上,各自落座。


那男子道:“恕鄙人冒失。今见新客又至,不免心内自喜,特遣人请三位略坐。只来去难测,生死难料,鄙人无德,不敢与诸位深交,只略叙片刻,望诸位勿恼。”


仇世雄直道不敢。


凝寒不知何意。


那人道:“公子既是相问,鄙人亦不便再瞒诸位。”


那人长叹一声,道:“鄙人出身武家,家父乃一门之主,鄙人虽得以继任门主之位,却是得一不老不死之身,一生苦痛难耐。”


仇世雄道:“世人皆愿长生,既得此机缘,当时幸喜才是,为何偏道苦楚。”


那人道:“世人皆惧死亡,盼长生以避此劫。久盼不得终日念其百利,唯偶得者方知其终为何。初得之时,年岁尚幼,尚有一丝幸喜,然待年岁稍长,却觉此却为普天之下最毒之业。”


仇世雄道:“因何有此之言。”


那人叹道:“虽吾不再老去,却见垂髫转眼已是垂暮,初生之欢喜转眼便是临别之痛苦;虽吾难再死去,却见相随转眼已是腐朽,相伴之欣幸转眼便是别离之悲苦。己身不老,己身难亡,却眼睁睁,观亲者离已而去,独留一身存于世间。至亲不敢意近,新友不敢深交,来日离己而去,只留吾独自伤怀。”


仇世雄道:“你也该看开些。”


那人急道:“你让我如何看得开。我所见者,皆是旧人变朽骨,新人没黄土;我所思者,皆是旧情再难叙,新情终离去;我所感者,皆是黄发垂髫皆老朽,远亲旧友四散离;我所念者,皆是旧情来日还相见,久久不见片影踪,新情不敢付片心,来日归去,何日再重逢。你未经我之过往,又如何晓我半刻心思。”


言罢,抬手拂去泪珠。


仇世雄忙起身施了一礼,道:“鄙人失言,还请莫怪。”


那人微微一笑,道:“不妨事。”


忙请仇世雄坐了。


仇世雄复坐了,凝寒道:“我有一事相问。”


那人道:“讲来便是。”


凝寒道:“敢问阁下,如何得来这长生之法。”


那人道:“公子记鄙人一劝,莫要去寻那长生之法。”


凝寒虽不解,只得称是。


那人道:“只一孽缘,已成往事,讲来倒是无妨。”


那人略缓,道:“年少之时,气头正盛,无意间,一客弟被我所伤。为医伤势,同往南海,不曾想,却偶得凤族之火入体。后遇天劫,两力相击,虽功力尽失,却得此苦痛之身。”


言毕,不免长叹一声。


凝寒方欲开口,只见那人起身,道:“恕鄙人失礼,不敢再留诸位。”


三人忙起身还礼。


那人忙遣人代己送客。


三人出了大门,仇世雄道:“这人怪的很,先是以礼相邀,不曾想却是如此急着送客。”


九难道:“你莫生恼。他所言之苦楚,我等如何经得。兴许果如他所言,不敢深交,也是有的。”


凝寒回头,看那大门紧闭,思虑良久。


仇世雄将凝寒神思唤回,复又闲逛。


闲逛半日,凝寒直觉无趣,虽意就此折返,念及法谨威严,不免打了个寒噤。


胡思乱想间,只闻得仇世雄有些言语,未及听得清楚,复又相问。


仇世雄道:“你看前面。”


凝寒循仇世雄所指看去,只见街口一棵大树,约有千余岁寿数,了无片绿,树杈间白帛遍垂。


树下立一女子,穿一身白色粗麻散边短裙,手内持一白烛,烛火自曳。


那女子远远闻得脚步声,见是生人,并不躲闪,恭敬朝凝寒众人行了一礼。


三人上前,还一礼。


凝寒道:“小姐因何独立此树下。”


那女子略一低头,道:“等候夫……”忽的嘴上一停,又道:“候他凯旋。”


凝寒道:“可是小姐心上之人。”


那女子略一点头,称是。


凝寒转头看了仇世雄一眼,又道:“不知他去了何处。”


那女子略一低头,复抬眼直看向远处,道:“我族受北来他界之敌扰境,他与众首领一道率军出征,我亦随军出征。两军交战,遥见他受得重创,却难以近前。战事停歇,未见他归来,更未见他尸身,我心内自知他身未亡,除苦苦等候,再无他法。”


凝寒低声道:“那……”


那女子道:“我本是孤女,生于旷野,长于狼群,幸得家师怜爱,收于门下。那日与他初见,便互生情愫,他知我心意,愿此生相守,我知他心意,愿永生不离。学旁那千年老树之下,我二人互诉衷肠,言欢嬉闹。家师知我二人之事,意为我二人做媒,待成年之后,便成好事。可……可那一日,他奉命归家,我二人便再无可能。”


凝寒道:“究竟发生何事。”


那女子轻拭眼角,道:“我原不知,他本部族首领之子,我更不知,他此去乃是登临首领之位。云泥之别,如何得有结果。”


凝寒道:“既是尊师做媒,定是知其身世,就此应下,并无妨碍。”


那女子厉声道:“不可!纵使家师作保,纵使族人皆愿,可我心内难安。我一荒原孤女,身世不知,娶我为妻,即便族人没有异语,倘若外人知晓,部族颜面何在,我族恶讽难绝,他这首领之位又如何坐的安稳。我本命薄,无荣宠之幸,我本卑贱,无尊威之福,我不求此生无憾,我不求此生圆满,只愿远远望着他,看他琴瑟和谐,看他儿孙绕膝,看他励精图治,看他万人敬仰,看他青史长存,看他不负天地。我愿用我一生孑然换他一世极乐,我愿用一世守身换他一世明君。”


凝寒疑道:“如此值得么?”


那女子道:“值得。他是我看中的男子,就应该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不为私情所困,意图苍生福祉。”


言毕,仍立在那,望着远处。


九难轻拉了凝寒一下,三人轻悄悄向一侧离去,进了一旁的街巷。


凝寒叹道:“好个痴情女子。”


仇世雄接口道:“如此痴女,却是少有。”


凝寒看着九难,似欲开口,却没有片言。


九难见了,道:“寒弟可有话说。”


凝寒不答言,只将九难一手拉起。


三人前行未远,见一男子立于门前四下张望,看那男子装扮,穿一身灰白粗布衣,浅灰头发随便挽着。


那人见凝寒三人行来,忙小跑上前,施了一礼,道:“三位公子新来此地,鄙人唐突,还请三位公子替寻一人。”


三人不知何意。


那人道:“三位公子屋内略坐,容鄙人细细讲明。”


三人相视一眼,随那人进至门内,于一小厅上坐了。


仇世雄道:“不知阁下所寻何人。”


那人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鄙人所寻正是我昔日一女徒儿,生前亏其太多,虽有些许弥补,仍觉甚微。她先于我来至此界,却至今未寻得到她。”


仇世雄道:“不知发生何事?”


那人长叹一声,道:“我本门派中人,虽有些地位,已不值一提。那一日,我那弟子与门内人动武,我一怒之下,依门规将其赶下山门。后门派颓落,我虽苟得性命,却无安身之地。无意间,再与我那徒儿相逢,才知底里。我那徒儿本性纯良,练功勤勉,本心并不坏,原有指腹婚约,未曾想那男子却真心另付。我若一早知晓此事,定能从内周旋,得成好事。虽过十数年,其痴心未减。又见其新立门派,济世活人,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行医道本职。见此状,何人心内不得触动。其不念旧恶,我心内更是难安,隐其门内,不见外人,将毕生所学尽授,权当弥我当日之过。”


仇世雄道:“之后如何?”


那人叹道:“她虽功法有成,痴心却是不减,虽威望大胜,往恨却是难消。那日又与那人相遇,尽出杀招,不曾想,却使得那心心念念之人命丧,她无意独活,刎颈而亡。”


言语未毕,又是长叹一声。


那人又道:“自那以后,门内人大半散去。我不忍见她此生功业尽毁,以其之名,行医施药。来至此界,欲再寻她,却不知已过如此岁月,至今日仍未寻得。”


凝寒道:“若寻不得,又是如何?”


那人道:“定能寻得。我前世所欠未还,定要还此债,方能心安;前世孽事未偿,定要偿此恨,方能解脱。为师不能知其意,为长不能解其心,妄称为师,妄称为长。”


那人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道:“还请三位公子助我寻得我那徒儿。”


三人知不好推脱,只得应下。


三人施礼辞过,那人送将出门,仍立在门外。


三人行过一段,凝寒道:“这如何是好,方才已然应下,何处得寻。”


九难道:“兴许法谨有些法子。”


凝寒只要回去,仇世雄道:“再略逛逛,迟些回去无妨,我可不想这么早再见法谨。”


凝寒只得笑着称是。


三人不觉又转过一个街口,忽见周遭突然暗下,似浓云蔽月之夜。


三人忙要折返,又闻得四周尽是幽怨悲涕。


未行几步,黑夜散去,乱声尽消,只见法谨已立于三人身前。


法谨道:“规言自弃,矩行尽失,我若晚来半步,不知又出何等事故。”


三人忙忙施礼请罪。


凝寒道:“我有一事,还望相助。”


法谨看向凝寒,凝寒观其双目,不免颤颤低下头去。


法谨道:“此事你插不得手。”


言毕,转过身去,抬脚便走,道:“诸位跟上。”


三人忙忙跟上,凝寒道:“前往何处。”


法谨道:“离魂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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