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en喝了一口酒,停了一会儿,又说:“刚到农场的时候,觉得继父对我们挺好的。他教我妈妈开车,养牛羊。送我到当地的学校上学,带我们到附近的镇上买衣服。”
“可是我十一岁那年,有一天半夜,他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闯进了我的房间。我害怕极了,大声的喊叫。我妈妈跑过来把他赶出我的房间。后来我听到他们吵架,然后他就开始打我妈妈,用力地打。听到妈妈的哭喊声,我很害怕,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当天夜里妈妈就报了警,警察第二天才来,简单的问了几句,连伤都没有验,只警告了他几句就离开了。妈妈浑身是伤,躺了好多天才下床。那时我们才知道,在那样的偏远农村,我们这样的华人移民是得不到有效的保护的。只要不出人命,他们也不会认真管。”
“后来,他倒是没有再打我妈妈,但是总是威胁我们要把我们赶出去。我很害怕,外面有Dingo,有蛇,还有其他可怕的东西。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人比Dingo要可怕得多。在我十二岁那年,上了High School。学校就没有School Bus了,他主动开车送我去上学。一天,在放学回来的路上,他强暴了我。他威胁我如果告诉我妈妈他就会打我和我妈妈,然后把我们都赶出去,让Dingo咬死我们。后来,他带我去镇上吃了ice cream。”
“以后他就常常在接我放学的路上强暴我。我也不敢告诉我妈妈,怕被他赶出去。可是终于妈妈还是发现了,因为我怀孕了又流产了,那年我十四岁。妈妈愤怒地报了警,警察来了,带走了他。可是很快又把他放回来了,因为证据不足,他跟警察说我在学校里就是个坏女孩。警察相信了他。”
“他回来以后,就天天的打我和妈妈,继续侵犯我。终于有一天,他死了!是我妈妈用那把枪杀了他,然后我妈妈也自杀了。从此,我成了孤儿。社区想为我找一个收养的家庭,可是没有人愿意收养我这样一个女孩子。于是,我就在孤儿院里读完了High School。”
Helen喝光手里的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当年一开始妈妈就带我离开,我们或许会过得很苦,但是妈妈不会死,我也不会成为孤儿。Rena,面对暴力不要忍耐。这里是悉尼,你可以报警。”
冰块已经融化了,毛巾浸满了水。从若摇了摇头哽咽着说:“Helen,我有我不得已的原因。”
Helen拉着她的手,诚恳的说:“你能相信我吗?让我来帮助你和萱萱。”
从若明白了Helen对萱萱疼爱的原因,原来她疼爱的是幼年的自己。她也用力握了握Helen的手说:“好。”
从若没有再送萱萱去关观家里,Helen正式给孩子做矫治,并送她上学。下午去接她放学,把她放在健身中心读书。从若下班顺路买菜,回去烧好饭,等她下了课一起吃。Helen提出分摊买菜的账单,从若拒绝了,她也没坚持。萱萱很喜欢Helen,因为Helen可以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子,可以陪她玩填字游戏,可以给她做好吃的肉肉,小孩子的内心就是那么简单。早餐和晚餐就这样合在一起吃了。从若也尽量自觉地多做饭,多去买菜,她不想欠Helen太多。
从若又给了段鹏一些钱,他便也没再来找麻烦。或许因为他主要是想要钱,有了钱就去赌博鬼混,也没兴趣总是去欺负从若。又或许是Helen的存在让他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忌惮。也有可能他在酝酿着新的坏主意。总之从若还是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周六,曹睿又来了苏雅家,他给多多买了一些适合他的书。苏雅想给钱,但是他不肯收,还开玩笑的说喜欢她家的晚餐。于是苏雅又留他吃了饭。苏雅有她的小算盘,她故意把晚餐开得迟了半小时,这样曹睿就可以多辅导多多一会儿,哪怕是和他多说一会儿英文也是好的。私教贵的很,最便宜的也要60刀一小时,何况曹睿这样级别的。一顿晚餐才值几个钱,都是家常便饭,而且以苏雅的厨艺,再便宜的食材她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他吃得津津有味。今天吃的是春饼,一袋绿豆芽,一斤肉,两根黄瓜,一点小葱,几个鸡蛋,成本总共也不到20刀,便把他吃得欢喜得不得了。
“这个看起来有点像Kebab,但是比Kebab清淡。”曹睿第一次吃,一边吃一边研究。
“Ray,你这个都没吃过?这叫春饼。”多多解释说。
“和春天有关吗?”曹睿问。
“对,北方人在立春的时候会吃春饼,有喜迎春季、祈盼丰收的意思。其实中国有很多节日的饮食,比方说农历腊月初八要吃腊八粥,正月十五要吃元宵,五月端午节要吃粽子,中秋节要吃月饼。”苏雅认真地给他讲解着。
曹睿看着她,露齿一笑说:“真有趣。”
又是“真有趣”!是人有趣还是讲得话有趣?她这下明白了,曹睿说的“真有趣”就是字面的意思,估计他除了这么说也说不出更丰富的语言了。
苏雅笑了笑说:“中国的文化传统博大精深,有趣的东西多了呢!”
“那你慢慢讲给我听好不好。”曹睿也笑了笑说。
其实苏雅并不相信曹睿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一无所知。他出生在一个华人家庭,父母是早期移民。许多早期的移民一直保持中国的传统和礼节,他们看中医,吃中药,过中国节日,春节舞龙,派利是,写信会用“台启”,送礼用“惠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这里的很多中国老习俗甚至比在国内,至少比中国大陆保留的还完整。
“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苏雅心中暗想,马上又否定了。曹睿应该算是个青年才俊,人长得又好,看举止便知道家世应该也不错。这样的条件怎么能看上她一个无才无貌的中年失婚妇女呢?难不成看上她能买大送小?想着苏雅便忍不住笑了。
“我说什么可笑的事情了吗?”曹睿见她笑了便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儿,跟你无关。”苏雅连忙解释。
“哦,这样啊。”曹睿笑了笑,那语气明显的不相信。
“不相信就算了。”苏雅有些羞恼。
“我没说不相信啊,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
“那你脸怎么红了?”
苏雅心念一动,笑着说:“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多多连忙接口。
“防冷涂的蜡!”
“晒哒晒哒。”
“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寨背靠沙!”说完娘俩儿就笑了起来。苏雅在家总是和儿子这么玩,配合得很默契。以前汪晓军听见了总是骂她神经病,到了澳洲,又离了婚,娘俩儿便更加放肆了。